第九十八章硝煙X修行X戲謔
而傷心的馬蔓麗一回來便倒頭裝睡,連黃邐的連聲道歉也不作理會。午夜時分,等大家都入睡了,她卻來到樹影斑駁的月下,對影成三人。靠在樹身,呆呆地看著月亮上略帶灰暗的那片靜海,思緒萬千。聽大人說,那裏是廣寒宮。廣寒宮裏有潔白可愛古靈精怪的玉兔,勤勞本分伐桂贖罪的吳剛,當然還有飛升上天清冷孤寂的嫦娥仙子。
有天,真的嫁與母親相中的那位男子,每每夫君數月“浮梁”買茶去,自己獨自在家敬老撫幼,會不會也象孤苦伶仃的嫦娥仙子?整日介,奶孩子,換尿布,柴米油鹽醬醋茶,如同飛速旋轉不能停止的陀螺,身體上倍受折磨。而一到晚上,獨守空閨,無人嬌憐,寂寞鎖清秋,心中是何等的飽受煎熬。
雖說,即使嫁作朱勝文,也不可能過著少奶奶般的生活,但至少與他相知相識幾年,愛他人品還算端正。而那個他,素昧平生,性情不知,如果他隻是迫於父母淫威媒妁之言而並不喜歡自己的話,也許剩下的日子不過是同床異夢。甚至極可能他會金屋藏嬌另謀歡場,這一世夫妻隻不過是名存實亡。
雖然,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自己略為領先,但是了解黃邐的人都看得明白她心中那份對朱勝文的真心誠意。也許,她的情感是複雜的,混入了一些類似感恩的雜蕪之意,但自古由感恩入愛戀者也不乏其人,誰能說得清道得明?更何況,愛戀一個人真的需要理由嗎?
還有,當初,鄔江寒糾纏她的時候,她拒絕他的理由便是有了心上人。鄔江寒自不相信,因為這兩年來,他從來沒有看到她與哪個男子親近纏綿。即使偶爾看到她心情極好地近距離偷看蔡管事,卻也從未與他有過任何實質上的交往。黃邐見鄔江寒仍然死纏爛打,便拋出了自己心上人是朱勝文之語,隻待朱勝文回來娶她雲雲,鄔江寒方才悻悻作罷。雖說她同各位姐妹再三解釋如此說詞是為了堵鄔江寒的嘴,但她為什麼不說心上人是同樣已經離開茶行的羅如林、曾明順?反正他們三人都已離開,同樣都是死無對證不是?再說了,真如金玉琳那般就說自己打小就訂了娃娃親豈不更好更有說服力?
由此可見,她那份對他心存愛戀之心昭然若揭!自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突然間,她心中沒來由一軟,隱約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明明知道黃邐對他的情意,自己卻處處阻截,事事占先,讓她總是慢己一步。這樣做真的好嗎?這樣做真的對嗎?
可是,人難道能夠無私到可以將自己中意的男人、今生期待的幸福拱手相讓?
自己真的有錯嗎?
或許,聖人,與女人無關。
做曬茶工,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第一時間看到采茶歸來的采茶工,並挨個幫她們把背簍取下,交給專司稱重的帳房文書。換句話講,閱遍采茶美眉這道靚麗的風景線,成為曬茶工的一項意外收獲和額外福利。第二天中午,朱勝文忐忑不安地在采茶工送茶回來的時候,偷看黃邐的表情,卻見她除了略顯冷淡外,並無太多計較。又偷瞧馬蔓麗,更看她似乎象沒事人似的,仿佛昨夜的一切未曾發生。於是,他才放下心來,安心做自己手頭的工作。
每當將采茶工采回的茶葉晾曬完畢後,他便去別的工序幫忙,尤其是之後的炒青和最後的炒幹。炒茶是道純手工純技術活,沒個三年五載的厚積薄發,你都不好意思說你是炒茶師傅。加之,炒青炒幹工藝需要在炭火烘烤得青煙直冒的鐵鍋上,用自己的手掌不停摩擦翻炒,時間一長,沒練成鐵砂掌也能練出一手一不怕熱二不怕磨的厚繭來。因此一位合格的炒青師傅已然比較難找,而能夠把握住上等的茶芽所應蘊含的水份比例及爐溫、火候,將茶葉炒製得出類拔萃者,更是難能可貴。這樣的人,工薪待遇無論在哪個茶行,都是名列前茅。恰好,陳師傅便是這樣一位出類拔萃的人。雖然三年的學徒生涯,他已經接觸過炒青工藝,但那時隻是走馬觀花一帶而過,並未深及。這次,朱勝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深入學習苦練技藝的大好機會。
對於他的不恥下問,陳師傅並未反感和嫌惡,反而盡心指教和傳授,並手把手地指點他的手形和手勢,和如何調節爐溫,如何掌握火候,怎樣根據茶葉的顏色和香味來判斷起鍋的時間等等經驗技能。當然,師傅請進門,修行在個人。畢竟,北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才幾天,他便學得有模有樣,雖然常常被鐵鍋燙得呲牙咧嘴。假以時日,必定能得陳大鵬真傳,世間便會又多一位優秀絕倫的炒茶師傅,領著高薪衣食無憂地過完這一輩子。當然,這說的是假以時日。可是,這世間的事兒總是會不時來點狀況,出點意外。雖然,這些意外所帶來的影響最終可能反而由壞事變作好事,對你的人生實際上卻有所裨益。但是,至少在那個發生狀況的點及之後的一段麵,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你的內心是痛苦不堪徘徊彷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