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隱約覺得不對頭,正要退出,那昊天侯的俊臉已來到眼前。蘭生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他的肩胛已被生生釘入兩枚細亮的銀釘,牢牢地釘在柱子上,動彈不得。蘭生隻覺鑽心的痛傳來,又驚又怕,放聲大叫:“救命啊,你為何害我?”木仙女看著蘭生大聲慘叫起來,眼中無限地恐怖慌亂,口中喃喃自語道:“妖魔妖魔。”“乖,四妹,”昊天侯的笑容還是像春風一樣的和煦,對著那木仙女極溫柔地道,“天快亮了,你快來喝了這碗無憂散,睡個好覺,不然你這二郎神便要死在盤絲洞中了。”“妖魔現身了、妖魔現身了。”木仙女看著蘭生瘋狂地大叫,“二郎神快救救我,妖魔要殺我。”蘭生自顧不暇,大哭道:“為什麼我要碰到你們這些紫眼睛的喪門星啊。”他忍痛求道,“求侯爺饒命。小僧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四妹,別裝了。這一年多來,你壓根就沒有喝這無憂散,”昊天侯卻根本不理蘭生,隻是歎聲道,“你知道這滿屋子的好東西,若是明著賞人,二哥定會起疑,於是這一年多來你便一刻不停地造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裝瘋賣傻隨意亂扔這些個玩意,借機賄賂這些下人,乘他們一不注意,便將藥灑了。”一聲轟隆的驚雷響徹寰宇,緊跟著金色的閃電劃過長空,閃過屋脊。窗外猛地傳來陣陣慘叫,似是那個健壯的牛排發出來的。
蘭生駭然扭頭,透過紗窗,閃電將猙獰的人影拉得長長的,無數的人影閃動間,刀影斧聲,聲聲驚心,和著隆隆的雷聲,欲將人的心魂駭碎。木仙女的貝齒咬破了嘴唇,散亂的眼神卻漸漸清晰起來。
“四妹,那些人好歹也侍候了你一年多了,今日為你而死,你也該反省反省。”宋明磊滿口溫言,像是諄諄教導著的長者,人卻一步不停地走向他的四妹,褐色的藥汁沒有半點灑潑,泛著惡心的光澤,“二哥知道你一向心地純良,所以還是喝了藥,二哥答應你放這個小和尚回去,好嗎?”蘭生如聽天籟,忍痛點頭如搗蒜,“這位女施主,你還是聽侯爺的話,乖乖喝藥吧。”“放他回去?”木仙女喃喃道,“想必是渾身插滿鋼釘,變成個行屍走肉的人偶,你才會放他回去吧?”蘭生立時心髒停跳,白著一張小臉,抖在那裏。
昊天侯整個人隱於黑暗中,唯有天狼星般漂亮的眼瞳悠悠向蘭生瞟去,在蘭生看來卻如金剛經中的厲鬼之眸,“整整一年了,四妹,你終於肯對我說話了。”“二哥,其實你不用把那些伺候我的人全處決了。他們確然對你盡心盡責,每月喂藥,”那個木仙女冷哼一聲,一改無知的白癡樣子,閃電的厲芒照進窗欞,照見了那雙清亮的紫瞳,它們正湛湛有神地盯著昊天侯,“你讓他們拿著那些金銀珠寶來哄我喝藥,我便做些小玩意哄他們開心。他們中有些人雖然貪財好利,但總算對你和你背後的明家忠心耿耿,那每月一次的無憂散,我能逃則逃,卻終不能完全逃脫,是以瘋傻的時候,遠多於清醒。”“看看,你老老實實的,那些人不就不用死了嗎?”昊天侯無限惋惜地走向她,眸光閃處,一片冷冽,“無憂散常人隻要連服三劑,便五感昏聵、意識不清,你喝了一年多,卻清醒如常,想必是你胸前的紫殤也起了些作用,讓你記起前塵往事罷了。”“宋明磊,殺人不過頭點地,”木仙女扶著一旁的翡翠台,恨聲道,“更何況我們是生死相許的結義兄妹,你何苦這樣折磨我,一刀殺了我豈不痛快?”“這樣有什麼不好呢,我的好四妹?”昊天侯輕笑出聲。閃電過處,愈加顯得他笑顏魅惑動人,“二哥早就對你說過,既入了原家,便入了這濁世中最肮髒的地方,我們活著都太痛苦,喝了這無憂散,便能忘情棄愛,做個永遠最快樂的木仙女。二哥化作青龍君永遠護你愛你,你說說這有什麼不好?”那木仙女也學著他仰頭幹笑幾聲,冷冷道:“二哥不用說得這樣好聽,也許原家是濁世泥淖,毀人無數,可是二哥不覺得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比原家更甚嗎?你可曾想過你害得碧瑩這一輩子生不如死、悔痛終生?而你留著我,無非是威脅那個人不要說出你肮髒的秘密罷了。”“花西夫人果然聰慧過人。人人都說二哥我是諸葛再世,卻不知,花木槿才是我們小五義中的魁首,智者中的智者,是我宋明磊的知己。從小到大,也隻有你能猜到我在想什麼。”昊天侯點頭讚道,一拂袖袍,風流無雙,“若是沒有四妹,這一年多來,我如何能過得這樣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