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清水育蘭生(4)(1 / 3)

果然那昊天侯慢慢從花木槿的身上爬了起來。閃電照亮了那雪白的嬌軀,兩點殷紅間似有一片紫光閃耀。蘭生的血色上湧間,卻控製不了本能再挪不開眼。那昊天侯扯下外袍蓋在花木槿身上,一轉身便站在蘭生眼前獰笑,他的一縷長發因為方才的獸行散亂地垂在前額,瘋狂的眼眸,有如地獄來的修羅,“你說什麼?”昊天侯雙手微動。

蘭生人雖得了自由,雙肩卻血流如注,劇痛中無力地斜斜倒下,趴在冰冷的竹地板上。

昊天侯的雙手如電,蘭生立時感到咽喉被人扼緊,“你究竟是東營的還是大理的暗人,竟然能騙過侍衛找到她?”“施主!”蘭生使勁想掰開昊天侯的手,卻如鐵般難撼,隻得艱難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蘭生胸腔的空氣越來越少,模糊的視線裏似乎有一個絳衣女人的身影飄進竹屋,耳邊一陣柔柔的歎息傳來,“陽兒。”蘭生的喉間終是一鬆,空氣灌了進來,人也陷入了黑暗。

昏昏沉沉間,蘭生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夢裏一直是千軍萬馬,打打殺殺,血流成河,好似有個女人在不停地對著他哭喊,然後雷聲隆隆中,他冷汗淋淋地驚醒,混沌中微一側身,雙肩的劇痛傳來,這才讓他想起昏睡前可怕的種種。然後他驚覺自己躺在坐榻之上,雙肩纏著染血的紗布,自己身在另一間竹屋內,紅綃羅帳中側臥著一個倩影,是那個木仙女。

床邊站著一個身影,是那個看似平庸的昊天侯的侍衛,好像叫張德茂,可是那昊天侯卻不見身影。

蘭生瑟縮著,那張德茂轉過身來,冷冷地看了他幾眼,“小師父已中了我的蠱毒,以後每到十五必要我家主公的血做藥引,不然必痛不欲生。”蘭生愣愣地看著張德茂。

張德茂冷冷道:“今日正是十五,你若不信,可摸摸自己左邊的第三根肋骨。”蘭生撩開衣袍,卻見左邊胸肋一片黑瘀,急火攻心間一陣劇痛自第三根肋骨傳來,直疼得喉間血腥翻湧,不由憤怒道:“我與你等無冤無仇,為何害我?”張德茂卻冷笑道:“怪隻怪你多事跑到北苑來。你總算命大,正好此處需要一人每日超度長公主的英靈,我家主公饒你不死,你以後便乖乖在此每日誦經即可。”話畢便走過來,他掰開蘭生的嘴,硬塞進一顆大藥丸,再不看蘭生一眼,走出竹屋。

蘭生想把那藥丸摳出來,可是那肋骨的疼痛卻漸漸消失,強烈的睡意襲來,他又昏昏睡去。

再醒來,耳邊是輕輕的哭泣之聲。蘭生努力睜開眼,那四方夜明珠被人用黑絲絨布遮了,又不見燭火,屋內一片漆黑。即便如此,蘭生卻微詫自己能將屋內陳設看得清清楚楚:屋中已被人打掃一清,紅綃羅帳依舊千重萬垂,珠寶的光輝閃耀著。

冷冽陰濕的風混著雨點聲在窗外呼嘯大作,蘭生想坐起來解手,卻動彈不得,隻得痛苦地忍耐著。靜下心來,方覺那細碎的哭聲是從對麵的床榻中發出,蒙矓的紗帛下,花西夫人隻剩下模糊的身影,她似在不停地夢囈,然後又輕輕哭泣了一陣,沉沉睡去。

蘭生想起方才的一切,難受之餘心中一動,方才昊天侯有沒有得手?他們為何要留他活口,真的隻是因為想要個打坐誦經的小和尚嗎?如果真要一個小和尚來掩人耳目,為何要留他在花西夫人的閨閣裏呢?過了一會兒,風雨之聲越來越輕,最後隻剩下水滴滾過樹葉、落到花苞上的輕響,衝淡了暴風雨夜的戾氣,好像戲台上清雅的竹板在耳邊微奏。蘭生感到手好像能動了,心下大喜,正要爬起,門外忽然傳來嘈雜之聲。門吱呀一聲開了,冷風又吹了起來,然後又吱呀一聲關了。蘭生打了一哆嗦,穩住呼吸假寐,眼皮撐開一絲縫。隨著極輕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踏入,眼前有個高大的人影裹著油光光的黑狸披風來到花西夫人的床前。蘭生暗想:莫非是那昊天侯去而複返?那人挺直身子,傲然地抬起臉。蘭生看到一個漂亮的側麵,頭上整齊地壓著束發的二龍戲珠的金冠,像是品爵極高的王侯象征。那人脫下黑狸披風,慢慢坐在床沿上,輕撩開了那紅色帳幔,好像在細細看那花西夫人。蘭生暗忖,莫非此人是踏雪公子?再細細看來,這青年雖也長相俊美,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脂粉氣,與踏雪公子那天人氣質相去甚遠。那青年的麵色帶著一絲不屑,睨著水眸用左手把花西夫人的俏臉掰過來,仔細地看了一陣,然後帶著厭惡飛快地甩開手去。他低低地冷笑了幾聲,眼中更是鄙夷萬分。他的右手伸出龍紋袖袍。忽然空中又是閃過驚雷,照亮了那青年手中高舉著的一把鑲滿寶石的華麗匕首,那匕首正對著花西夫人的咽喉。“反正你活著也是受罪,”那青年嘴裏輕聲咕噥了幾句,“就讓我幫你早早解脫,那三瘸子還要謝我哩。”一聲劇烈的霹靂劃過窗前,金冠青年微驚,那手中的匕首也停了一停。就在這個當口,夢中的花西夫人仿佛也被驚雷嚇著了,不安地翻了一個身,右手挪了出來,腕間的金剛鑽手鐲當的一聲磕在床沿,閃電將金剛鑽手鐲的光芒射進青年的驚訝萬分的眼中。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手中的匕首掉了下來,啪的一聲沒入地板之中,華麗的匕柄微微晃動。“淑琪?!”他慢慢地又坐回床沿邊上,顫顫地撫向那手鐲,細細撫著每一顆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