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咋整的,四妹又哭了嗎?”於飛燕誇張地蹲在地上向上看著我的紅眼睛。
於飛燕同我拉了幾句家常,同時為珍珠的事來向我表示歉意。我則向於飛燕不停地道賀。於飛燕開心地告訴我他給小兒子取名叫於逢,小名逢兒,以紀念他與我的重逢。我感動之餘,卻羞於手頭連一個像樣的賀禮也沒有,不免有些窘態。
等於飛燕一出門,蘭生便掏出方才輕巧從我手中奪去的酬情向我遞來,淡淡道:“夫人可知,自古以來這把酬情便是不祥之物,曆任主人皆不得善終。其實老天早已注定每個人的命盤,這把酬情倒像是老天爺來警示人命的,隻可惜凡人皆覺忠言逆耳,而喜阿諛祥瑞,便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這把華美的利器身上了。”他複又端起那碗放了桂花糖的高粱粥,用粗木勺舀了口粥放到嘴邊輕輕吹涼,向我遞來,看著我的眼充滿玄機道:“命盤雖有定,然亦有人定勝天這一說。這幾日,蘭生忽發奇想,若是極硬的命格鉚上極惡的命盤,倒也許能闖出一番新天地來。”
“你老人家何必拐著彎罵我呢?直說我命不好不就結了。”我拿回酬情,亦對他冷笑直言道:“你是在諷刺我明知活不過而立之年卻還要瞎折騰?我隻是錯入此世的一縷幽魂,亂世一介女流。”我看著他的眼,恨恨奪過高粱粥,響亮地吸了一口粥,清朗道:“就算我隻剩幾年的命了,卻也要為了自己的心而活。”蘭生倒似被我逗樂了,撲哧笑出聲來,那雙桃花眸便對我放了光,笑道:“我若真要諷你,豈會答應陪你回原家?我是想你這幾年曆經磨難倒像是越挫越勇,也許真能改變你的命運,甚而改變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呢?”我愣在那裏。他收拾了碗筷掀簾就要走,鬼使神差地,我出口相問道:“這世上真有所謂極硬的命格嗎?你可是也有這硬命嗎?”“能改變噩運的命硬之人通常被人稱為‘破運之星’。”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在陽光的逆影下,回首對我冷冷道:“我卻不是,隻是一隻鬼罷了!”八月初十,木槿花愈加繁盛,桃花源中人忙著修複幾次大仗後受損的堡壘,而我則同於飛燕、蘭生一起研究如何改良錦繡一號。自首次潘正越挑撥東離山匪挑釁桃花源失敗,於飛燕決定聯合別的山寨武裝抗擊潘正越侵入汝州。
於飛燕本不願意提起往事,以免舊主原氏疑忌,奈何燕子軍成名已久,輕易就被人認出,且周邊山頭人馬皆不屑東離山所為。這時候蘭生同誌展示了驚人的才華,不但單人匹馬地到東離山招降了險些被潘正越截殺殘害的烏八喜,讓她同於飛燕結為異姓兄妹,且獻出良策擊退了潘正越幾次正規軍的進攻。而他自那破運星的深奧道理後,除了商談大事,便極少與我說話,似是有意避著我,怕我進一步盤問他。
我托於飛燕派可靠之人給信遊客棧送了一封信,想報個平安,沒想到回來的人報說,信遊客棧在我落水的第二天就被汝州守備掃蕩,裏麵的人一夜之間消失,隻剩下偌大的空宅子。我又請探聽軍情的赫雪狼在附近留下君氏的印記。
果然第二天,齊放在穀外帶了一箱金子求見。齊放告訴我,段月容受了重傷,回到山莊便遇到宋明磊派重兵前來,便隻得先放了重陽,連夜轉移。段月容的身體上次在弓月城受了重傷,落下病根,這次又受了重創,拖著半條命回到大理境內時,受到嚴重刺激的段王發了雷霆之怒,將所有君氏隨行人員下了大獄,並下旨將段月容幽閉大皇宮中,在傷完全好之前不得出門。
這時候夕顏一向討厭的卓朗朵姆出乎意料地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在她探望段月容受阻時,假意同洛洛爭風吃醋,並再一次發揮其西域公主的剽悍,她公然率領身邊會武功的藏女同洛洛的手下動起手來,當著段月容的麵把洛洛的房間砸了個稀爛。段月容假惺惺地大聲嗬斥時,她便跪地大哭。彼時洛洛和宮人的注意力都在對付卓朗朵姆身上,她的手下便偷到洛洛的兵符,救了君氏中人,並在佳西娜的幫助下將他們安全送回君家寨,受其兄長多吉拉的保護。等到洛洛醒悟,為時已晚,卻偏偏有段月容的佐證,尋不著卓朗朵姆的錯,她便懷恨在心,一心對付卓朗朵姆起來。偏偏吐蕃公主母憑子貴,也不懼她,從此葉榆大皇宮的東宮裏這兩位貴人便明爭暗鬥,不得寧日。段月容鬱悶地發現,他養病的日程便無限期地延長了,他隻得讓身邊的孟寅傳口諭給齊放,讓齊放繼續秘密尋訪我。
“夕顏還好嗎,那個洛洛有沒有殘害於她?”當於飛燕和蘭生進來的時候,我著急地如是問齊放。
齊放看了於飛燕一眼,歎聲道:“太子與公主寸步不離,洛洛根本沒有機會下手,請小姐放心。”於飛燕皺了皺眉頭,想要開口,一直不同我說話的蘭生卻找了個借口,將於飛燕拉了出去。
“卓朗朵姆娘娘讓我帶句話給小姐,”齊放忽然笑了,這是我自弓月宮以來第一次見他笑,“她說弓月宮之恩無以為報,而這世上能有資格同她分享殿下的唯有小姐一人,她會在您不在的時候,好好保護殿下和長公主,替您收拾那些佛麵蛇心的惡婦,請您不用過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