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秒,巨大如玄月般的鐮刀,又朝自己劈了下來。翔緯預感到凱蔚這次是動了真格,仍不慌不忙地避開。但這一側身,鐮刀卻虛晃地轉了個半圓,收回時刀刃朝他的肋骨劃了上去。

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次受傷,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血,他像一匹嗜血的狼族那樣盯著那些傷口上湧出來的液體看。是顏色的正常人所擁有的紅。

他仿佛得到獎賞的小兵一樣,用手指去撫弄那傷,抬起食指放進嘴裏吮吸,看上去很享受的樣子。

“死變態!”凱蔚被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徹底激怒,使出獨靈爪在鐮刀上傾注破壞力驚人的火焰,那火焰可以驅散對方的妖力,同時也極大地減少自己的防禦能力,大有與對方拚出你死我活的決意。然而對方輕輕鬆鬆一記鬼盾,便化解了他的招術。

空氣跟光扭結在一起,時快時慢,快時像龍與虎張牙舞爪的獨鬥,慢時又如同一片快速生長的葉子在結出它深色的脈絡;候鳥朝南國的方向撐開的第一片羽翼。

就連見過無數戰鬥場麵的連翹,都被那場麵震懾住。

涼今看呆了,招招斃命的戰鬥力,變態的,其實不是這個世界,而是那些不夠寬宥和冷靜的心。然而,總會有人前仆後繼,以愛或恨的名義,幹一些剝奪別人生存權利的事情。

翔緯見他來勢洶洶,想直接拿出看家本領——瓦峰葬,再去對付那三個不知好歹的騎士。

轉眼間,血花飛濺。

浪習背後撲扇的巨大翅膀,為凱蔚擋下第一葬。那右半邊巨翅跌落在地,幻變出雪白色冰鳥的原形,掙紮幾下就不動了。

少女光著腳踝,風聲如煙火漫過煙青色的浩瀚宇宙,折翼處散發出的腥甜味道。

左半身的火烈鳥這時衝出視線範圍以外,以驚豔的弧度俯衝而下,那火光灼燒著翔緯的雙眼,讓他無法直視,很快,他身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凱蔚的鐮刀變化出角燈,將他的身體割裂成兩段。

“很好,終於有對手讓我心悅誠服地落敗。那麼,所有的惡孽都讓我來吞食,最後和我一起消失!”翔緯安詳的聲音,消失在黎明將至的晝夜交界點裏。

與此同時,與連翹他們對戰的三個幻影,因為被馴服而變成了肥嘟嘟的熊、有著漂亮尾巴的飛魚,以及高傲的黑貓。

是這樣嗎?突破重重困境,本是緊要關頭滋生出來的危險意念,卻因為戰勝了這邪念,收為己用,變成了自己的坐騎?

這裏是否也會重新變成沒有殺戮的樂園。享受一千條魚的擁戴,一萬隻飛鳥的愛,一整座森林的靜好。

“浪習,你……”凱蔚撲上前去抱住她。

然而這一次,她並沒有沉醉在他的溫柔鄉裏,而是走向了連翹。

“其實,你是擁有自愈功能的。你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領悟到呢?”

自愈功能?意思是說,我可以重新擁有失去的手臂?

“是,但是這裏有一個人必須離開,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去,並且永遠保守我們共有的秘密。否則,地球將會遭受更多的厄難。”

“別騙我了。我已經不是那個很好騙的小孩子了。”涼今仿佛料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般,但身體機能還是像反抗疼痛饑寒一樣,本能地提出抗議。

“涼今,你現在完全可以風光無限榮歸故裏了,為什麼還是堅持要留在這裏?難道你最開始的初衷不就是為了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嗎?”

“不行,我要留下。”涼今執迷不悟。“浪習,我現在隻不過是在做著跟你一樣性質的事情——追逐愛情。隻要是真心喜歡的東西就絕對不想去停止喜歡的心意!原諒我的自私,就算是被當作幼稚也好。”涼今捂著翻江倒海的胸口,強忍著痛楚重新站了起來,“但是總之,做了就不會後悔。因為這是我所相信的,所以,別人來不來證明,都沒有關係了。”

“傻瓜,現在你的父親正瘋了似的向那些跟你一樣離奇失蹤的人刨根問底,萬一觸碰到他們被塵封的記憶,那下場會是怎樣?你必須這麼做。而且,我很不想告訴你,他的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了……”

連翹微笑著扭過頭,對涼今說:“涼今,趁著現在能飛,快點離開這裏吧。我跟你不同,使命在身,就算有翅膀,也不能飛走。”

“不能忘記,我得到重生,就是為了守護這裏的啊。”

她濃鬱的身影彌漫在他忽然張大的瞳仁裏。

涼今聽到這一句,揚起嘴角,回過頭對連翹燦爛地笑,卻無法抑製住淚水的洶湧。

那笑容像沙子一樣一層層湧過來,將她埋了起來 身體裏裝著巨大的力量,像一顆種子一樣緩慢而細膩地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