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隱隱水光還有著稚嫩,天真,甚至是對於生命的無知。終於,他跪下來,放下刀,嘴裏念念有詞,我不要殺人,我不要殺人……
孩子,不要怕,反正我也逃不出這籠子,不如你將刀子交給我,我可以救你的父親……你不該失去他。仙人苦澀笑著,拾起那把刀。
鬼仆連忙現身籠中,護著他。
忘記今日之事,孩子。說罷,他沒有猶豫,徑直將刀刺入心間。
他推開鬼仆,撲倒在仙人麵前,而仙人卻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染血的刀上,將刀再入一分。
孩子,去救你父親吧,別費了我的命……還有,此後要抓穩自己的心了。
“你不愛阿娘,也不把我們當兒子。”他收回那簪子,立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覃齊。
“長右是阿娘的孩子吧?”
他喉嚨收緊,有了一絲動容,“那妖獸怎麼會是梅姬的兒子……”
長棣看得出來,覃齊在撒謊,他不知是什麼讓這位曾經傲視一切的父君去學並不擅長的唬人把戲。
“讓我來為你理一理。”
覃齊雙手揮舞,語氣慌張,“不要,住口,住口。”
他穩穩地坐在席上,如今的他不再是當年那位拿著刀都會心悸的少年了。他如今是晟州山君,一方君主,無論經曆了什麼都能抓住自己的心,不動搖。
斟滿一杯茶,他緩緩說道,“你將阿娘剛出世的孩子,送到長右山,托魔界之人給他點了心蠱,讓他淪為妖獸。然後你令他四處作亂……”
“不是,長右不是我兒子,不是。”覃齊趴在地上,拍打著地麵。
“你可知你撒謊的時候總會這般不自在。”
“當年,你對我說情愛之事,身在其中就會懂。”他喝下那早已涼掉的茶水,“我告訴你,你不配愛阿娘……你利用她生下孩子,以此完成你心中的毒計。”
“長棣……”
他轉頭,見覃齊有氣無力地抬著頭,“不要恨我,我是你的父君,自小將你養大的父君。”
瓷杯在他手中粉碎,他冷冷一言,“事到如今,你還不悔悟嗎……”
“阿娘去了,大哥也去了,下一個也許就是我。”
“如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覺得滿意嗎?”
覃齊本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能利用任何人達到自我目的。可是長棣那句話如一記重錘,將他心裏那堵為了一個女子誰也不顧的高牆,狠狠敲碎了。
愧疚一點一點,滲透進他破裂的心裏。梅姬亡逝那刻的模樣忽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抱著頭,近乎絕望地嘶吼。
梅姬倚在床榻上,指尖觸碰著床幔上一支血色梅花。
她問道,覃齊,你將他帶到哪兒去了?
休得胡言,他背對她,不想見她空洞的目光中無他的身影,他知這個女子已不再愛他了。
我都是將死之人了,你還是要瞞著我嗎……我的亡兒在哪?
他背脊僵硬,顯得有些急切,起身向外走去,丟下一句,梅姬,我會顧好長棣,你安心去吧。
她摔下床榻,看著窗外凋零的梅樹,不再隱忍,哭著喚道,亡兒,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