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兒,他既然要喝下忘川水,便是要與你兩不相擾,相忘此生……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他撫著她的臉,掌心溫潤。
龍族之人愛恨分明,一旦愛上某個人便是固執徹底,非他不可。
她為他龍珠石化,為他被囚孤島,為他毀了身為東海宗姬的榮耀。這過去的幾十年,他去往輪回,心無掛念,開始了另一種人生,而她卻飽嚐著殘花霧月般虛幻的情緣糾葛。
“奚侖,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近百年的囚禁歲月,那麼長的入眠,她夢見他好多次。
她夢見柳岸立在屋頂,吹著笛子;夢見柳岸一年又一年背著書箱,去尋山裏的花;夢見他喝下忘川水時,涕泗橫流,嘴裏喃喃,起風了,不對,是風一直都在。
她還夢見,與他別離的那天,他傻傻地看著她被東海侍衛抓走,足下似乎有千斤重,邁不開步子。
好好活著,柳岸……別等我,我不會回來了。
他淡笑,深藏絕望,不發一言。
如今看來,都是她的錯呀,是她讓他不要等,他一個凡人,餘生短暫,他喝下忘川水,去愛別人,是多合乎常理的事。可是她就是那麼痛,那麼難受。
既然醒來,既然他已去,也許不管怎樣的恩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柳岸,你現在在哪裏呢,我們都死過一次了,你曾說,人間最讓人懼怕的死亡其實是讓人得到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所以,你會愛上誰呢……往事煙雨散盡,再入人間的你,是不是已經娶妻生子,金榜題名,安度年華呢。
“束兒,跟我去南海吧。”他再一次確認她的心意,隻因求娶她,是解救她的唯一辦法。
她自認悔悟,已然可以忘卻,放下,還有二百餘年的囚期,難道還要留在這裏嗎……她不想了,也知道沒有必要了。
柳岸,我們都要好好活著,過去已遠,不可追思。
“好,我隨你去南海……”她輕輕點頭。
孤島逐漸深厚的寒意,使得之燼的傷口,猶如剜去皮肉一般,她疼得叫出聲來。
“誰!”奚侖早已察覺到這島上有別界之人,隻是因淡束的蘇醒,太過驚喜,便忽略了。
淡束急切道,“快救她,這島上的寒涼會加重她的傷勢!”
奚侖走向她,朦朧月色下,見昏厥在地的女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他問,“這女人是誰?怎會在這裏?”
“是火妖,在東海被人暗傷,又扔到這島上,你別問這麼多,快救救她!”她很是愧疚,竟忘了喚來奚侖是為救人。
他扶她靠在石上,感歎,“真是皮糙肉厚,傷成這般,也沒要她的命。”
“那人下手很有分寸,是個法力不錯,還懂醫術之人。雖未傷及性命,但也會讓她疼個半死,看樣子那人不是要這女人的命,而是為泄恨。”
“東海之人詭譎難猜,我實在不知是誰會對一個妖界之人如此懷恨。”
“這五界哪裏都是深不可測。”奚侖之所以會些醫術,隻因幼時橫行霸道,無人為伴,幸得聽從淡束的話,沉心閱看各類書冊,磨煉脾性,等待被人認可接納的那天。雖然如今他依舊是讓人見之則躲的人物,但凡是了解他真性情之人,都願與之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