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亮
《項羽本紀》是司馬遷所著的《史記》當中的第七卷， 在這一卷當中，劉邦用十麵埋伏和四麵楚歌將項羽兵敗垓 下，而項羽在上演了一場霸王別姬之後自刎烏江，這一年 是公元前202年，直到千年以後，仍然還有不少文人墨客 在為楚霸王當初的那個決定扼腕歎息，深表遺憾。先有樊 川居士杜牧的“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 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後有易安居士李清照的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這兩首詩都寄托了他們對項羽不肯過江東這個決定的綿延 千年的深深怨念和無限遺憾。
劉邦最終完成了霸業，看似很圓滿，但是我想他肯定 也有他的遺憾，當然我也有，雖然我的遺憾沒有千年那麼 長，但卻也已跨越了足足一個世紀。
一
我也叫劉邦，出生於上個世紀80年代，世紀末的時 候，我在北嶺中學上初中，北嶺中學是我們鎮上唯一的一 所鄉中學，因為是別無分校，所以人滿為患。學校中本來 就火柴盒式的教室，每個班還被逼無奈地硬是塞上滿滿當 當的百十來人，我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是緊緊地貼著牆， 彎腰都困難，前排也好不了多少，每個人都相當於戴了一 個隱形的背背佳。而教室內的過道之窄，隻能允許一個人 正麵通過，兩個人就必須得側身互讓對方，稍微胖點的老 師，活動範圍就被鎖死在了講台之上，想到同學之中來轉 一轉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這樣連出入都極其不 方便的環境中，老師和學生們隻能進行有限的交流，教室 裏缺上幾個人，從講台上往下看去還是黑壓壓一片，根本 就看不出什麼來。尤其是到了盛夏時節，教室裏能熱死個人，於是我為了寬敞別人，也為了解放自己，夏天很少去 上課。
不去上課的時候，我總在遊戲廳裏待著，又因為我是 一個走讀生，這就鍛煉了我說謊話的能力，每次在家吃完 飯，我都要跟我媽說“媽，我要去上學了啊”，而實際上 就直奔遊戲廳去了；放學的時候，我又按時回家，就跟我 真的是去上學了一樣。遊戲廳的老板不是特別給力，遊戲 嘛就老是那麼幾個，等我都通關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後，我 就又懶得去遊戲廳了，這時候，我已經初二了。
初二的夏天我更多的是去學校外麵的一個小商店裏消 遣，各個年級的不願意上課的孩子們都聚在那裏，也許是 臭味相投，我跟他們一拍即合，很快就混在了一起，然後 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北嶺中學的老大，據說很多學校都有 一個公認的老大，這也是受了某些不良電影文化的影響， 雖然我能成為老大，跟劉邦能完成霸業都是因為占盡了天 時地利人和的因素，可是我劉邦還是非彼劉邦，他是個封 建社會的統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 王臣。而我統治不了任何人，隻是一個主持正義和公道的 角色。
二
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君，一個學校也容不下兩 個老大，可是翟萌萌的想法，讓我費解，她偏偏是我要幹 嗎，她就要跟著幹嗎。我混跡於遊戲廳的時候，她也常去， 現在我要做老大了，她也冒了出來，甚至比我還要囂張。
在我記憶的源頭上，就有了翟萌萌，從小學起我們就 是同學。她的性格很張揚，從小就橫行校內、魚肉同學、 無惡不作，而且她還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隻要她出現的地方，總會有六個女生跟她為伍，前呼後擁的，相當霸氣， 她們七個人就組成了我們村出品的七朵金花，跟小虎隊、 S-H.E的性質有些類似，都是組合。七朵金花到了鄉中本 來已經有些沉寂了，可經過一年的蟄伏以後，跟我一樣， 在初二又死灰複燃了。
小學時候，我是為數不多能震懾住翟萌萌的人，卻對 她做什麼不做什麼毫不在意，現在時過境遷，我對她有了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吸引了我 太多的注意力，我開始有了希望她不要這樣，不要那樣的 想法，但她已經不大擺我了。張良告訴我：“你對一個女 生，沒有要求，她怎麼樣都不關你什麼事，那說明你心裏 沒她；你對一個女生有要求，覺得她這樣做不好，那樣做 也不好的時候，就說明你心裏可能有她了。”我仔細品味 張良的話，確實有那麼點道理。
我們這兒的家長們受封建思想餘毒的影響，還在天真 地以為老師體罰學生是天經地義呢，我爸就曾經對我們校 長說：“不聽話就打，不好好學習就打，狠狠地打。”所 以，我見了校長基本上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畢竟他手上 可拿著我家父皇欽賜的上方寶劍呢。這樣也就造就了一個 現實，男孩子還是有辦法管的，實在沒辦法就打唄。女孩 子一般是比較好管的，可一旦碰上以翟萌萌為首的七朵金 花這樣的極品，就會讓學校焦頭爛額、無可奈何了。
七朵金花就這樣在北嶺中學肆無忌憚地開放著，其中 的翟萌萌更是有些鮮豔得刺眼，這總讓我感覺不適，我雖 然不敢奢求自己喜歡的女孩是個大家閨秀、靜雅淑女，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卻更不能接受這樣一個風風火火 闖九州似的爺們形象。於是每當我和翟萌萌擦肩而過的時 候，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友好氛圍，我會用最尖刻的眼神 刺向她，久而久之，她也回以我同樣的眼神，再久而久之 我和她就變得有些水火不容了。
張良知道我對翟萌萌完全是因愛生恨，可是韓信卻並 不知道，他見我和翟萌萌總是處於一種劍拔弩張的敵對態 勢，跑來勸我：“一山不容二虎這隻是一句話的前半句，完 整的話應該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三
秋末冬初之際，天氣開始突然地變冷，這時候顯然是 人滿為患的教室擠擠更暖和，上一年到了這個時間段的時 候，我就開始正常上課了，今年也不例外。
一天上午的語文課上，語文老師對著坐在前排就睡得 不亦樂乎的劉倩倩和範增大喊：“劉倩倩、範增你們兩個別 睡了。”下課以後，韓信就糾結了一幫男生去調侃範增：
“範增你可真豔福不淺啊，上著課當著全班同學，你就敢跟 劉倩倩一塊睡覺。”起哄的人還真不少，班內是一片嘩然。
禍從口出，果不其然，下午韓信就出事了，古代的韓 信曾受過胯下之辱，現代的他也不遑多讓，被一群女生在 操場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就給揍了個鼻青臉腫，揍他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七朵金花，劉倩倩也是七朵金花之一。這 事還被校長逮個正著，校長對七朵金花意見很大，本來初 中的女生很好管，但是七朵金花在學校裏興風作浪，把很 多女生都帶“壞” 了，讓女生在學校鬧事方麵都頂起了半 邊天，給學校增添了不少麻煩。有次校長在我們家跟我爸 一塊喝酒，喝到興頭之上，把我也招呼過去，對我說：“早 就想把翟萌萌這樣的害群之馬給開除了，就是苦於找不到 機會，恨不得當場踩死一隻螞蟻，就以殺害動物罪把翟萌 萌開除了事。”
按說是機會來了，可是韓信死不承認自己被七朵金花 打了，一口咬定他們之間是在鬧著玩，最後校長對韓信還 進行了體罰’可是韓信仍然不好意思承認。校長很是無奈， 既然開除不了翟萌萌，隻好死罪雖免，活罪難逃，學校罰 七朵金花值日兩個月，可是我知道這對她們來說算不上什 麼懲罰，她們隨時能找到十幾個，甚至二十幾個幫手幫她 們值日，她們隻當監工就可以了。
一個刮著淩厲西北風的下午，我和翟萌萌坐到了談判 桌上，地點就在我們學校後麵的大野地裏，韓信被打以後， 羞恥難耐，簡直不願意見人了，綜合了諸多原因，加上韓 信這根導火線，我對翟萌萌提出了我對她的要求：“以後， 不能再打男生了。”翟萌萌有些不以為意，眼睛並不看我， 而是望著遠處的天空，一副盛氣淩人般的蔑視彳申情。這讓 我很是不爽，於是果斷把她弟弟這塊籌碼放到了談判桌上：
“你們要是再打男生，我就找人揍你弟弟。”說完，我都覺 得自己有些齷駆和卑鄙了，可實際上也是一番良苦用心， 我覺得翟萌萌是在墮落，而我想讓她朝我希望的方向轉變。
翟萌萌妥協了，七朵金花表麵上也收斂了許多。但是 暗地裏卻做起了小動作，一個星期內我丟了兩本書，顯然 七朵金花這是在自以為聰明地辦蠢事，我能不知道是她們 幹的嗎？我實際上是在真心為翟萌萌好，但她並不領情， 這讓我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