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很高興認識你,以後再聯係(1 / 3)

文/野象小姐

你知道,這樣一年一年很快的。聽說以前班裏最愛跟 老師甩臉的二溜子結婚了。為了給班主任“一點顏色瞧 瞧”,大搖大擺地從高考考場晃出去喝綠豆湯。傻嗎,自 然了,沒人不罵他傻的。班主任最多挨領導批評,他毀的 是一生,大家都這麼嘀咕。

幾年後,高考文憑都沒拿的他,回老家接了父親的差, 開著卡車帶著一幫打赤膊的青年風裏來雨裏去,大家喊他 “李廠長”。

我記得高三最後一個元旦,老師不讓搞聯歡,下令晚 自修。他從兜裏掏出鞭炮用到教室門口,“劈劈啪啪”炸了 七八分鍾。老師被阻在門口不能進來,足有七八分沖。大 家從函數試卷中抬起腦袋,透過窗玻璃,望見滾滾白煙中 暴跳如雷的老師。進來後,將課件大力摔上講台。

李廠長站起來:“老師,元旦快樂啊。”

毫無禮數、乖戾暴躁、躥上躥下、坐在走廊欄杆上朝 經過的女生吹口哨的人,卻拿下人生競技賽第一名的錦 旗。他賺錢,他扛債,他處對象,他買車,他生意做到隔 壁省份,他在老家修了所小學,他過年回去鄉鄰響一夜的 禮炮。

其他穩妥地度過高考的絕大多數,免不了酸酸地來一 句“土財主”,他們依然穩妥,穩妥得一無所獲。

過年碰見過他一回,在新開的KTV。歐式裝潢,蓬蓽 生輝。一群認不清眼睛鼻子的人,擠在電梯裏,直升9樓。 他認出我:“哎!左撇子! ”身子挪不過來,隔著兩三個人 頭舉手敲我頭頂。我也“哎! ” 了一下,顯然我倆都忘記 對方大名了。

站在電梯口,我說你這幾年在幹嗎,他說混唄。我說

得嘞,班裏QQ群成天都是你的傳說。他撓撓頭,不好意 思了。

這讓我想起蔡瀾先生在《曰本人物》裏描寫的安藤升。 那是蔡先生的舊友,一個黑幫老大,卻熱愛電影藝術,後 來解散了幫會真的跑去拍電影了。本性怕羞,有人偷偷瞧 他臉上的疤,他會用手遮起來。

聊了沒兩句,朋友催,我倆默契地沒約“有時間出來 聚呀”,匆匆道別。唱完歌出來已是午夜,服務員說我們 這個包廂免單了。“李先生是你們股東是嗎? ” “他是我們 老扳啊。”

每逢6月7日、6月8日,我都不高興。不是夢見準考 證丟了,就是最後一分沖答題卡塗錯位,毛骨悚然的心情 是相當嚴肅的。走在路上,壓力如撲麵而來的黃風沙,滿 頭滿臉來不及躲。

假如當年也大搖大擺地走出考場,現在我是什麼樣 子。我會去學紮竹編蚱蜢嗎,我會在醫院門口裝瞎子給人 擺卦算命嗎,我會搜集礦石、羽毛、露珠變成雲遊仙嗎, 我會學一門兌涼荼的手藝嗎,我會每天進出磚廠最後臉頰 燒得和紅彤彤的熔爐一樣嗎,我會在周圍鋪天蓋地的“你 毀了”的咒語中開辟第二人生嗎。

有位讀者寫郵件問我,馬上高考了很焦慮怎麼辦,完 全沒有信心。我回她,這時候沒信心,太正常了。耐著性 子把試卷做完,該拿的分都拿到手,不會差去哪裏。高考 真的不怎麼難,等你長大一點點就發現往後的事都比這件 事複雜許多。

好像我當初特輕鬆應付了似的。

常常聽到從前班裏的模範戀人拜拜的事情。房子也買了,工作特穩定,男生喝酒回家去洗臉,女生沒事兒出來 打麻將,約人逛街。處了五六七八年,男生遲遲不提結婚 的事,或者結婚前女生說:“這不是我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