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眨眼便是初平二年。董卓令樊稠西屯陳倉,防衛西涼;張濟率部屯弘農,抵禦東麵諸侯。又令牛輔屯華陰,守函穀關以扼西進道路。他自己則帶著義子呂布,領軍回師。抵達長安那日,百官出城門六十裏相迎,董卓坦然受之。
萬煒不願湊合那熱鬧,借口自己舊傷未愈,坐著馬車慢悠悠從山莊晃到長安,直至日暮時分方抵達都亭侯府。滿以為義兄此刻總該到家了,哪知事實卻正好相反。因見嚴氏麵色難看,萬煒生怕再惹她不快,隻得去向管家打聽情況,卻原來是董卓與皇甫嵩當眾衝突,皇甫堅壽為了自家和老子的性命,仗著與董卓的幾分酒肉交情,硬是岔開話頭,把董卓拉去享受他準備已久的慶功酒宴了。
自然,呂布、李儒等人也在被邀之類。
萬煒聽完,心頭暗自著急。他其實有大麻煩要找義兄商議,可這酒宴一起……再算上其它玩意兒,不到明日晌午怕是見不到他義兄人影兒了。可著急歸著急,他也不可能跑去皇甫堅壽府上把他義兄拽回來,隻得讓管事收拾下他往日住的院子,留在府上等待了。
那院子本也未曾閑置,因此掃掃浮塵,鋪上被褥即可。萬煒慣了清、爽、舒、心的服侍,嫌別的侍女麻煩,把她們統統趕了出去。一幹侍女無奈,隻得回稟了管事。管事琢磨著萬煒性子隨意,便讓侍女在外屋歇著,有事兒能聽見召喚即可。
然而萬煒心中有事,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在床上折騰了半宿,索性披了件衫子起來,走到外頭花園散心。他卻不知,呂布因酒宴無趣,半途裝醉逃席,此刻已回府中,正與妻子嚴氏在床榻上閑話家事。這一來二去的,便說到自己孩子身上。
“娟兒下月便十一歲了。夫君,你看要不要給她尋門親事?”嚴氏低聲道,“雖說她現在這樣沒有不好,可將來她總是要持家教子……”
呂布卻好似沒聽見後半截話,兀自感歎:“都十一了?我怎麼覺得她……”說著,他比劃了下自己小腿位置,“她就這麼點點大。”
嚴氏明白呂布不願提這事,掩嘴笑道:
“夫君又胡說。你這次去虎牢前,娟兒已不止這般高矮了。”
呂布也笑,遂丟開這話頭不提。
次日朝食,自然是一家齊聚。呂娟因許久未見父親,非要坐父親膝上。嚴氏顧及著萬煒也在,低聲嗬斥女兒。
“行了行了,義弟又不是外人。”呂布倒是不在意,伸手將女兒抱起來放腿上。呂娟樂得直笑,像隻小麻雀似的說個不停。萬煒原以為呂娟隻是活潑些而已,此刻聽她訴說,知她竟是個騎得馬、射得箭,會兩手劍術並立誌成為父親那般人物的小武士,心中既是驚訝又是好笑,脫口說道:
“你一個女娃娃學這些做什麼?”
這話若放在別人家自然沒什麼,偏呂娟最厭煩有人說這話。就見她一個縱身落地,兩步奔到萬煒跟前,昂頭狠狠瞪著後者,大聲說道:
“女娃娃又怎麼?父親說了,女人也一樣可以上馬提槍,廝殺疆場!”
萬煒險些沒一口氣嗆住,敢情罪魁禍首卻是那當父親的。如此,他倒不好說什麼了,遂順著呂娟認了自個兒不是,又說了些家鄉趣聞,總算把事情敷衍過去。
好容易吃完這頓飯,萬煒還沒來得及講自個兒手頭的麻煩,呂布便已開口叫他前去較場。萬煒頓時連聲叫苦,哀歎道:
“義兄,這才吃過了就運動不好吧?嫂子手藝好,我可是吃得快撐死了。”
“少貧嘴。”呂布聞言罵道,“我有事兒找你,老實跟我來。”
萬煒本想再鬧兩句,瞅著義兄臉色不對,縮了縮肩,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呂布卻不是要拉萬煒到較場怎麼折騰,隻是不耐煩一本正經到書房說事。因此沒走幾步,他便把萬煒叫到跟前,問起後者這半年多來武略進展。萬煒暗吐了下舌頭,小心翼翼地回說因為傷勢緣故,箭術未曾耽擱,隻騎術與戟法卻練得少了。呂布聞言冷笑,斥道:
“你日日以‘監工’為名躲在那山莊裏頭,打量著如此高順便管不著你了麼?若非我回信說暫且隨你去,以他那一板一眼的性子,別說那隻不過是個消夏的莊子,便是皇宮,他也能闖進去把你逮回來!”
萬煒自打拜呂布為義兄,見著的都是呂布善待家人的一麵,此刻首次遭其怒喝,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呂布見他這樣子,心頭更是惱火,抬腳想踹,想起義弟確實有傷在身,遂哼了一聲,裝作邁步前行掩飾過去。萬煒猶豫了下,提心吊膽地跟上,低聲辯解:
“義兄,我待在山莊不是要躲高校尉……”
“諒你也不敢。”呂布撇了撇嘴,“不就是個女人嗎?值得為她和木翁鬧成那樣?當初吵著要拜師的是你,現在把人氣走的也是你……”
萬煒小吃了一驚,問:
“義兄,這你也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