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與已經見識了慘烈戰鬥而心驚膽戰的第一隊不同，這五千一直呆在內城的民夫還是滿腔熱血的想要殺敵保家。何況在他們前麵，高順帶領的護兵正如狼似虎地砍殺敵兵，基本上是毫無阻力，也給了這些民夫極大的信心。他們學著像那些士兵一樣，幾個人對付一個，有些耍賴的手段也用上了，總之能殺死敵人就行。有的人直接揮刀去砍敵兵攀在城頭上的手指。一時間慘叫連連，一個接一個羌民吃痛鬆手，從雲梯頂端掉下去，摔成了肉泥。
隨著湧上城牆的民夫越來越多，箭樓上的射擊逐漸稀疏下來，但卻始終沒有停止，時不時有羌民中箭，然後被旁邊的對手殺死。
法正掃了一眼下方的戰況，又縮回箭樓裏麵。他感到自己可能想錯了些事。高順確實不會濫殺。但前提是，那些人沒有威脅到他所要保護的人。當時在長安城內，若有一支強兵正追躡而來，他覺得高順還是會下令屠殺平民的。就像眼下，那人帶兵衝出去根本不是為了緩解民夫的壓力，反而是逼得他們不得不繼續戰鬥。
而在外城牆上，高順帶著人一步步靠近陳燕他們退守的蹬道，終於在陳燕的百名護兵隻剩下三十多個的時候與其會合了。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陳燕立刻說道：
“這裏有我。主騎，你還是……”
高順卻沒答話，戰刀劈下，又了結了一條人命。
當他看到來犯敵軍奇形異狀的服飾和可怕的箭術時，便知道斥候探得的消息一點都沒錯，這些人差不多都是部族邊民。雖然十分清楚自己手中這麼點人與對方野戰極為不利，可是卻因為對民夫守城的能力實在不抱信任，擔心城破時無處可退，令主公家眷陷入死地，因此才堅決要護著嚴氏等人離開。但周誌與法正的話讓他改變了主意，何況，連木翁都覺得守城更好，他自然相信這位兵法大家的判斷。
可是，如果能夠選擇，他還是寧願與敵野戰：勝可攻，不勝則退。但守城與攻城卻沒有這個選擇，所有人要麼戰，要麼死。
一會兒，趙庶也領著莊園護兵加入了戰局。發現這一情況，高順皺了皺眉，隻得停手，將戰鬥交給陳燕指揮，匆匆離了城頭，返身回去軍營。
結果，正如高順擔心的，兩位副將都不在，營裏亂得跟蜂窩似的。眾屯長圍著程弘七嘴八舌，無非就是詢問為什麼沒有關於他們行動的命令。程弘正疲於應付，看到主騎出現，頓時鬆了口氣。屯長們很快也發現長官來了，慌忙回身見禮。高順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看得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去，才對程弘問道：
“馬呢？”
程弘愣了愣，才想起那麼回事，答道：
“龐舒已派人送來了。不過，有些馬……”
程弘沒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從主騎臉上的表情已經看出，主騎壓根不指望以後還用這些劣馬當騎兵坐騎。
“好生照顧。”
說完，高順轉臉看著那些個屯長，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們還杵在這兒幹嘛？還不給我操練去！”眾軍官哪敢對主騎說個“不”字，頓時作鳥獸散。
此時，正麵城門附近的城牆上，戰鬥已進入了白熱化。
空中依舊箭矢紛飛，目標卻已不是城頭，而是後麵的支持部隊。但是，盡管死傷嚴重，那些壯丁仍是接連補上，將裝滿沸油的罐子以及原本用來修築山莊的土石搬上城頭，然後再傾瀉而下。
攻城士兵不是被燙得慘叫著鬆手跌落，便是被那些巨大土石塊打中而一命嗚呼。有些運氣好避開了被直接打中，卻不幸被掉下來的同伴撞上，跟著一起從雲梯上掉了下去。無論城頭還是城下，到處都是屍體，有攻城的，也有守城的。
砍倒一個敵兵後，陳燕略退了一步，將正麵交給護兵，自己靠在女牆上喘了口氣。張濟的兵雖然戰鬥力不能和陷陣營相比，不過好歹是經過訓練，協同方麵沒有問題。掃了一眼身邊亂七八糟的民夫，陳燕隻有無奈苦笑。他抬眼望向西麵，隱約能看到趙庶與敵兵拚殺的身影。隨後，他將視線轉向另一側，眼神卻不由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