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曹性並非是個能說會道之人,偏萬煒又喜刨根問底,常常為著一個細枝末節追問不休,搞得他苦不堪言。正不勝其煩時,忽有兵士叫喊“主公回來了”,曹性頓時鬆了口氣,丟下一句“我去迎接主公”便落荒而逃。萬煒盡管還惦記著“後來如何”,但終歸更關心眼下,於是也起身張望,隻見天邊一片人影,領頭者赤駒長戟,一雙雉羽隨風招搖,不禁又是一陣感歎。待人馬行得近了,萬煒暗暗咋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飛熊騎如此狼狽。他們僅能勉強保持坐姿,感覺好像風刮大一點都會把他們吹下去似的。個別的更是整個兒趴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死活不知。他們衣甲上全是血,坐騎的皮毛上也是一團團的血漬糾結,也不知其中是他們自己的多些還是敵人的多些。
“義兄。”萬煒慌忙迎了上去,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發覺義兄連戰袍都沒破一塊,在鬆了口氣的同時禁不住玩笑道:
“居然連點擦傷都沒有,義兄你是不是人啊?”
呂布因這一場打得痛快,心情極好,順著義弟的口氣一本正經地應道:
“自然不是。”
萬煒“嘁”了一聲,跟義兄笑鬧了兩句才問道:
“義兄,既然袁術不肯接納我們,現在怎麼辦?”
“先別管那個。”呂布卻不太想在此時此刻談論這個話題,輕輕地避了開去,“我要你帶一千人去收集軍需,做得下來嗎?”
萬煒怔了怔,想起剛剛曹性說的那些事,期期艾艾地問:
“義兄的意思是……搶?”
呂布點頭。萬煒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點頭應下。呂布瞧了他兩眼,又道:
“魏越同你一道去。若有不明之處,隻管問他。”
萬煒明白呂布的意思,可想想魏越才廝殺一場,便說道:
“義兄,你看要不換個人?魏都尉他……”
呂布回頭望了眼飛熊騎,也不知想到什麼,竟自咧嘴冷笑。萬煒在一旁看見,不知怎麼竟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為掩飾心中畏懼,萬煒匆匆說出讓曹性與自己同行。呂布隨口便應允了。
目標便是析縣。這隻是個稍富足的小縣,土夯的城牆還不到兩人高,隻有百十數民兵權作守軍。飛熊軍壓著速度慢慢靠近,仿佛隻是路經此地的官兵。直到接近到百步,眼見著那城門上的守衛都有點緊張戒備了,才忽地一聲高喊,全力衝鋒。等他們回過神來,飛熊軍已砍翻城門口當值的兵士,蜂擁而入。一時間,守衛亂作一團,有拔刀迎擊的,有直接跳下城牆的,有丟了下武器逃命的,也有徹底傻掉呆站原地一動不動的。而飛熊軍則不管對方如何反應,隻要看著不是自己人便一刀過去,撂倒再說。
萬煒本想走在陣前。一來體會下第一個衝入城門的成就感——雖說便是不是什麼高牆雄城,二來也可阻止進城後飛熊軍四散開來,隨意燒殺。可陸鑫才不管萬煒有什麼想法,與一幹親衛將他死死地護在隊伍中間,不給後者留半點空隙。萬煒有些好笑,說道:
“喂,陸鑫,我說……”
“不行。”陸鑫想都不想,截口打斷,“打仗交給飛熊軍,主公隻管押送就好。”
“又沒有危險……”
“隻要打仗就有危險。”
“照你這麼說,騎馬還有掉下來摔死的危險呢!”
如此你來我往,還沒爭執出個結果,那邊飛熊軍已控製了局勢。此戰名義上是萬煒為首,實際上卻是曹性負責指揮。他見城牆附近已沒了抵抗,便分出三百人把守城門、控製混亂,兩百人留作預備,剩下的則在其軍侯率領下直奔縣衙。而當地官吏萬萬沒想到入侵者來得如此之快,飛熊軍破門而入時,他們竟還在爭吵是戰還是降。乍一看見如狼似虎的飛熊兵卒,他們當時就傻了,不知所措。
帶隊的軍侯對這種反應早已見慣不驚,大喝一聲“抓起來”,眾兵卒便是蜂擁而上,迅速將眾官吏反剪雙手摁倒在地。有人認命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有人還不死心的狠命掙紮。一個做異族打扮的飛熊隊正見其中之一力氣頗大,兩名士兵都按壓不住,便走過去,提起刀背照準那人小腿骨敲下去。他這動作看似力氣不大,一擊下去,卻聽那人嘶聲慘叫,軟下身子不住地抽搐。再看那腿,竟是折了:骨頭戳出皮肉,紅紅白白的,煞是嚇人。
飛熊軍侯見狀反而笑了,點著那名隊正說:
“鹿闌,老規矩。”
鹿闌低頭應諾一聲,隨手抓起身邊一個官吏問道:
“官倉在哪兒?鑰匙在哪個人身上?”
那被抓的是個半老頭子,估計平日裏連個地痞都不敢招惹的,癟著嘴隻是發抖,哪裏說得出話來?鹿闌不耐,把人往地上一扔,手中鋼刀隨即送入對方胸腹。可憐那老小官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兩眼一瞪,隨即斷了氣。鹿闌拔刀出來,險險避開噴湧而出的血泉,又走向下一個目標。那縣吏見鹿闌朝自己走來,嚇得渾身哆嗦,嘴裏不停地嘀咕:
“你、不能……你、你不能、不能……你這是、這是造反……造反……”
鹿闌眉頭一皺,拽起那人衣襟將其摔倒在地,一刀削了他的耳朵,啐道:
“老子殺的千石大員都不止一個,還怕多你們這些個芝麻綠豆?”
飛熊兵士已是見慣了鹿闌殘暴,麵無表情地看著。等地上又躺下三個,這幫嚇傻了的家夥才清醒過來。一名小吏反應嘴快,尖聲叫道:
“不要殺我!鑰匙在田縣丞身上,官倉在城西!”
那“田縣丞”很快被另外一個想要活命的小官搶先指認,縣丞驚恐之餘還想反抗,被旁邊飛熊兵士一左一右摁到地上,迅速搜出鑰匙。鹿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可飛熊軍侯暫時不想大開殺戒,下令先將剩餘官吏趕進一間大屋,留下一隊人馬看守,自己則領著其餘兵士及最先答話的那名小吏直奔官倉而去。
由於飛熊軍行動迅速,等萬煒在其親衛保護下抵達縣衙時,就隻遠遠看見前者的背影。曹性唯恐萬煒興起要跟著過去,連忙在旁說道:
“二爺,搬運裝載恐怕很要花些時間,不如到縣衙裏稍坐等待。”
萬煒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沒動彈。曹性看他神情猜到個八九分,開口問道:
“二爺可是有什麼想要吩咐給他們的?”
萬煒微微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好半晌才低聲說道:
“曹性,他們……不會去搶老百姓吧?”
曹性聞言一愣,打量著萬煒臉上的神情,揣摩地問:
“二爺的意思是……女人?”
萬煒反而被問得怔住,張口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點點頭,應道:
“是啊!我可不想因為那個而耽誤了正事。”
聞聽此言,不光曹性麵色古怪,連一幹狂獅親衛都不禁抿緊嘴唇,以防自己笑出聲來。曹性很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那種話題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與自己主公的弟弟討論,隻得腹誹一番,低下頭抱拳應了聲“是”,轉身吩咐下去。而後,曹性又叫來兩個心腹兵士,讓他們去找那些被俘的官吏索要當地縣誌圖冊。
萬煒在一旁聽著,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他張了張嘴,猶豫了半晌,最終什麼也沒說,邁步走進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