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亂 第五回 高順逾矩收護兵(上)(1 / 3)

李封姐弟的事,高順多少知道些,因此趙庶跟他報告時,他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而趙庶自知陷陣營規矩大,他即便身為軍侯也不徇私,因此,將李封交給手下一名什長,叮囑後者嚴加管教。李封倒是吃得苦,可他總忘記軍隊階級森嚴,特別是麵對那些個時常在趙庶身邊見到的軍官,愈發容易忘卻上下之別,為此很挨了幾頓揍,這才漸漸習慣下來。

就在李封入營不到一旬,便遇上陷陣營全營軍演,其用意是要查看部隊的恢複情況。雖說仍以對戰為主,但偏於比試而非實戰。先是曲與曲戰、再屯與屯戰,優勝者以軍功計。結果趙庶的右曲得了屯級第一,而左曲(原陳燕部)得了曲一級勝利。軍演後,高順便宣布了葉楓與程弘的任命。從此,他兩人正式統領左曲與中曲。此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故而無論祝賀的人還是被祝賀的人都顯得比較平靜。而趙庶在眾人解散後,仍是和往常一樣跟著高順,準備應付另一場“戰鬥”——對他而言,文書事務已經越來越像讓他頭痛的頑敵了。

可是高順離了校場後,卻往山莊內院方向走去。趙庶心裏疑惑,想問又不敢,隻得悶頭跟著。

毓琴山莊原本是張濟替自己置辦的避暑消夏之地,因此引了活水入內。這一進院門,旁邊便有很大的一個荷塘,雖然還未開花,但大片大片的綠葉飄在水麵上,也頗是賞心悅目。可惜如此景色落在趙庶這等粗人眼裏,想到的卻是鮮美的蓮藕以及蓮子。就在趙庶走神想起李封姐姐做的鮮藕夾片時,耳朵裏突然響起高順的聲音:

“高雅還沒消息?”

這與其說是提問,不如說是陷陣主騎尋了個話頭開口。自從與牛輔訂下休兵協議,高順便命趙庶全力追探主公行蹤。趙庶選中了言語不便但性子謹慎的高雅為頭目,另派王琿及其他四十九名斥候給後者當手下。可他們這一離開山莊,卻仿佛石沉大海,從此了無音訊。

聽到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趙庶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不禁垮下臉,沮喪地應道:

“是,依然沒消息傳回來。”

高順暗歎了口氣。長安那頭他也派了人手小心監看,剛得到消息,李傕、郭汜為某事起了爭端,鬧到後來甚至兵戎相見。雖說最後關頭被牛輔阻止下來,但以高順對那兩人的了解,少則一旬,多則半月,他們非再打起來不可。到那時,便是離開山莊、徹底脫出董卓舊部威脅的最佳時機。高順將這打算對趙庶講了,隨後又說道:

“若到時仍無主公消息,便去河內。主母及女公子有張楊太守照看,我等也好放心尋找主公。”

河內太守張楊張稚叔,說來也是個武勇出眾的,然待人接物卻十分溫良和藹。呂布與張楊舊識,最厭煩他這點,幾乎是見一次譏諷一次。張楊也不惱,一麵好脾氣地承認自己沒用,一麵感歎呂布彪悍果決。呂布虛榮心強,被說中得意處自然高興,因此雖然嘴上仍時不時會嘲笑張楊兩句,實則心裏早已不在意了。初平元年,各路諸侯聯軍討伐董卓,張楊也在其中,好死不死正好撞在呂布手裏。呂布念及舊情,又知道張楊是那種“人雲亦雲”的性子,所以對張楊沒下狠手,專挑與其同路的孔融軍泄憤。孔融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其中不對勁。可惜他性子耿直不明世故,竟當眾指責張楊暗通董賊。張楊本就畏怖呂布驍勇,聞言索性假作十分氣惱,帶兵退回上黨。至於後來朝廷虛辭獎賞張楊的“建義將軍、河內太守”,則根本是呂布進言向董卓討來的。張楊自是領情受下,對關東聯軍隻推說要防備匈奴,從此再不參與任何同董卓軍的戰事。

以上種種,高順都聽主公呂布說過,兼之昔日同為並州將校時對張楊也有所了解,所以他才會有如此決定。

趙庶聽見主騎終於提到離開的事兒了,臉上不自覺地便露出笑容來。與他而言,毓琴山莊雖大,住得卻很是憋屈。那龐無瑕絲毫沒個女主人的樣子,將嫂嫂嚴氏晾在一邊不說,對陷陣營也是不聞不問。若非龐舒以丈人身份替萬煒照管軍械物資,隻怕陷陣營連每日吃食都要自力更生了。想到龐無瑕,趙庶又想起另外一個令他相當煩悶的存在——山莊護兵。這幫家夥是當初張濟作為賠禮送給萬煒的,而萬煒則連同山莊一並送給龐無瑕當了聘禮。樊稠攻打山莊時護兵暫由高順統管,之後仍是還了回去。龐無瑕身為女子不好管理軍務,就交給自己父親龐舒來打理。當初萬煒將護兵送給妻子當聘禮,曾留了兩個什的狂獅親衛作為協助。可如今就隻剩龐舒一人在,要他還像以往那般掌控護兵,卻是萬萬不可能了。時間稍長,護兵那頭雖說不敢明的衝撞呂布家眷或陷陣營,但總在莊戶裏惹些事情出來。趙庶最看不得欺壓弱小,可雙方侍奉的兩位又是比親兄弟還像親兄弟,倒讓趙庶不如對陌生人那般能放得開手腳教訓,心裏積著怨氣,看護兵那是愈發不順眼。

“主騎,我們護送主母及女公子去上黨,說不得要捎帶上龐無瑕和龐舒。莊戶不管,護兵肯定是要跟著的。可就龐舒那點‘威信’,沒事兒當然最好。萬一……主騎你可別怪我嘴巴爛咒人不得好死。”

聽著前半截,高順還隻淡淡笑著,等聽到後半截,繞是他對龐氏父女均無好感,也忍不住狠狠瞪了趙庶一眼。趙庶先還隻是痞著臉笑,後來想起龐氏是與自己等人一道,他們出事也就意味這自己這邊遇上麻煩,頓時訕訕的,幹笑兩聲垂下頭去。

高順深知趙庶秉性,明白後者是有口無心,苦笑搖頭,撇下先前那話頭說道:

“護兵打散了重編,優者補入陷陣營。次一等的留下,其餘清退,交給周誌為莊戶。”

聽到這兒趙庶若還不明白高順單獨留下他是要做什麼,那他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好了。反正他一直怨念隻能幹看著不能管教,若是讓他統領這幫家夥,他倒是很有興趣。

“主騎,那我可以帶幾個幫手過去吧?”

高順點頭應道:“一什。”

“主騎,能不能再多給點?”趙庶涎著臉說道,“那邊可是將近三個曲……”

“若不夠,就從護兵裏頭挑。再廢話就獨個兒過去。”

趙庶縮了縮肩膀,苦著臉不情不願地“喏”了一聲。他當然知道護兵裏頭也有能幹的,可要達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卻不那麼容易,他懶,想直接拿現成的來用。

高順就是猜到趙庶有這想法才不肯鬆口,而且他也擔心手裏有太多老部下的趙庶會故意挑起事端——整編歸整編,高順可不想以後交到萬煒手裏時,護兵隻剩下幾十百把個。不過,在那之前,高順覺得還有件事需要提醒一下。

“日後,護兵多半仍要還給二爺。到那時,你是願回來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