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落葉繽紛,狂勁的秋風把寒意送至世間。
一扇門戶嘎吱嘎吱的響徹不停,冷風鬼魅的溜進木屋內,最後一絲燈油給予的光熱也沒堅持到最後,屋裏,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隻有讀書才能啟智,才能明慧,每一位修者皆是學富五車,我唯一的出路便是讀書!”
黑暗中,一道稚嫩卻堅定的聲音傳來,哪怕冷風狂勁,也沒吹散少年的決心。
“啪。”
少年邊說邊疾步上前,逆著勁風關上破門,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木棍頂住晃動的門戶。
屋裏陷入一片安靜,隻有嘎吱的破門不甘的怒響著,仿佛隨時要解體。
夜色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被褥拉動聲,便是長久的嘎吱搖晃聲。
清晨,晨曦從破屋的縫隙處照射在秦青的臉龐上,驅散寒冷,小孩稚嫩的皮膚從原來的青紫變的紅潤起來,他迎著日光睜開了眼睛,這是一雙幹淨純粹,烏黑中透著靈動的眸子。
感覺漸漸暖和的身體,秦青鬆了一口氣,目光便轉在那簡陋的床上。
床上,層疊的被褥堆積在一起,被褥下是一名臉色發青,眸子禁閉的老奶奶,老人的額頭上有著極微小的疙瘩。
秦青起身,跨步來到老人身邊,右手搭在其臉頰上,觸手一片冰涼,那麼多的被褥沒有給老人帶來絲毫的溫暖。
“奶奶,小青一定會治好你的!”
關上木門,秦青踏著枯枝離去,他從元師那裏偷聽的《元字經》已經全然參透領會。
學習,不能停止,他沒有時間去浪費,未來的三餐,未來的被褥,未來的燈油缺少一件,他和奶奶將熬不過即將到來的寒冬,而能獲得這些的,隻有讀書,讀書,再讀書。
背上行囊,秦青路過一間又一間的破屋,耳邊盡是哭泣聲,昨夜的冷風吹死了不少人。
行囊中有一塊木板,一塊漆黑的碳棒,一個錘子,一根鑿子,份量不重,秦青步伐節奏很快,一路也不休息,終於在太陽高掛中天的時候來到一處讀書朗朗聲的地方。
這裏座落著唯一一間學府,初子學府,隻是啟蒙學府,教導最基礎的文字,但即使是這樣,每一年的學費也高達三十兩,幾乎可以養活秦青所住之地的所有人家!
此時正是講課時間,初子學府外無人逗留。
秦青來到先前偷聽的地方,取出木板,碳棒,透過先前鑿下的小窟窿,費力的往裏瞅,每每瞅到一個他先前不認識的文字,他都會細心的用碳棒寫在木板上,臉上掛著激動興奮的紅暈。
學到妙處,其不由驚喜,學到不解處,其抓耳撓腮,心神隨著老師的講課而激昂跌宕,已然忘神。
約半柱香,秦青隻覺腰酸背疼脖子抽筋,全身沒有一處是舒服的,他卻怡然自樂,精神充實,腦海有許多文字在浮動。
估摸著時間,秦青正欲離去,講台上的講師突然拿著戒尺走下台,站在離秦青所鑿窟窿不遠處的一名同學處,手中戒尺晃了三晃,隻聽“噔噔噔”三聲,那名少年捂著腦袋,疼得眼淚都快點下來,卻不敢叫囂。
老師扭頭,目光突然一頓,輕咦一聲。
秦青與老師目光相對,慌張離開窟窿,額頭冷汗涔涔,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在這個世界,偷師是死罪!
一時間,秦青不知所措,其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平緩呼吸心跳,朝著窟窿望了一眼,講板上寫著幾個大字“去,不究。”
他不懂最後一個字,但根據前兩個字,知道老師不會追究,卻不希望他再次偷聽,一時間,秦青有些惆悵,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有不能讀書的迷茫,呆了許久,秦青暗自咬牙。
命,可以不要!
書,不可以不讀!
下定決心,但還得細細思量,秦青暫時離開初子學府,免得被老師抓住,惱怒下把事情鬧大,自然會有衙門的人來抓他。
學府位於元天鎮最繁華的地方,饒是如此,這裏也是人煙稀少,街道隻有零星的幾人在做買賣,大多數人都回家釀酒,準備過冬暖身子暖胃用。
秦青身無分文,饑腸轆轆,從洗的褶皺泛白的衣衫中取出一塊冷硬的燒餅,蹲在角落裏啃著,卻也有乞丐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盯著秦青。
十歲的秦青,七歲那年,奶奶突然渾身發冷,就此躺下,三年來不曾說話,不曾排泄,不曾吃飯,卻有著平穩的呼吸,秦青始終對其懷有一絲希冀,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奶奶。
而為了活下去,和乞丐爭食,去偷去搶,幾乎所有為了生存而進行的戰鬥都進行過,此時,眾目窺伺,他的一隻手悄無聲息的握住了鑿子的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