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江山匿龍吟(2)(1 / 3)

那銀鍾馗站在瑤姬身邊,默默地守著她,一句話也不說。而瑤姬哭了一陣,似乎有點嗆著了,那銀鍾馗趕緊上前給她端上一盞清茶。我當時看得真切,他的手指非常修長幹淨,似一般儒雅的讀書人的手指,手中托盞竟然是蓮花紋銀杯。上次在東貴樓,我見過沈昌宗曾用此杯試毒,然後小心翼翼地呈給聖上。我聽錦繡提過,這是聖上禦用之物,連她也不得擅用,不由心中疑惑,莫非這司馬家的銀鍾馗竟可逾製嗎?

瑤姬取下麵具,恨恨地放在桌上,端起銀盞一飲而盡,卻見她長得極是明豔動人,可能是長期戴著麵具的關係,麵色很蒼白,令人歎惋的是一道淡淡的傷疤自她的額際直劃到左眉。記得當年我也曾見過司馬遽臉上亦有長長的刀疤,雖不及他的長而深,但對於一個美貌女子而言,可以想象是何等之痛。我心中暗歎,好好的人兒,難道是為了強迫地留在此地,便強製性地扭曲審美觀嗎?

也難怪司馬遽這麼想讓我幫司馬族人解開他們的命運。我往司馬遽的方向看去,卻見他的麵具也正對著我,好似在凝視著我。銀鍾馗歎了一口氣,“阿瑤,你先歇一歇,我過一會兒再來看你。”銀鍾馗轉身剛走,那瑤姬忽然奔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流淚道:

“不準走,你不準走,我……不讓你走。”果然,女人一般都是口是心非的東西。這是哪位詩人說的?我的餘光發現蘭生正用一種戲謔的目光看著我。我一愣,莫非我也經常這樣?我正胡思亂想間,那銀鍾馗倒先軟了下來,慢慢轉過身來,回抱住瑤姬,難受道:“我不走,阿瑤,我最怕看到你難受。”瑤姬輕輕地把銀麵人的麵具揭下來。那人一張略顯蒼老卻俊美的臉,沒有刀疤,但我本能地就低下頭去,嚇得捂住了口,雙手發顫。蘭生的桃花眸閃著一絲利芒,嘴角彎出一弧嘲笑地看著我,好似他就在等我這種反應。

我認得這張臉。可是為什麼他在這裏?眼前人並沒有留須,可我明明記得晌午同原非煙一同覲見時,他剛修了個新式的八字須,還在笑著誇沈昌宗的手藝巧。

那沈昌宗本是揚州剃須匠出身,原本是當地出了名的“三把刀”,青年時有了奇遇,才開始改行習武。他大笑說沈昌宗學武倒浪費這一身好手藝,

倒是他這個做主子的恁地埋沒了一個人才,等原氏男子們凱旋時,一個個都要讓沈昌宗修整一番,方顯皇室美男子本色。一個人可以有兩種身份,一個優秀的演員甚至可以扮演截然不同的人,但是一個人想著說著瞧著心愛之人的眼神是不可能改變的。

如今他沒有穿著九五之尊的龍袍錦冠,沒了朝堂上睥睨天下、傲視群雄,多了份深情,專一地看著瑤姬,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過這麼善良而沉重的表情。

我慢慢地抬起頭,打算再看一眼。

沒想到微伸頭,銀光一閃,就看到銀鍾馗正同我眼對眼。

“你確為一個大智慧之人,然,並不是非常聰明也,”這是很久以前宋明磊還像個哥哥時,經常趁沒有人的時候,笑著刮著我的鼻子,對我這樣批語道。

嘿,不過我那時一直沒好意思告訴他,我覺得吧,這是一個病句!於是我隻是笑嘻嘻地把兩句話調了個順序,作為對他的點評再還給他。難得他也不生氣,反倒使勁摸我的腦袋,然後自嘲地哈哈笑了起來。

那時的我雖然惱他老把我好不容易理平的雞窩頭搞亂,卻真心喜歡看他笑,因為那時的他是那樣一個嚴謹內斂的人,並不多見能這樣開懷地大笑,而且不管他的心思多難猜,到底也是一少見的美男子,反正美男子的笑容誰都愛看。

此時此刻的我忽然萌生一種從來不敢想的聰明念頭。雙生子誕,龍主九天!難道說這天下真是有兩條真龍同時降世,天下才得以平定?凡是知道上古四大家族三十二字真言的世人都在猜那最後一句:雙生子誕,龍主九天!每一個人都把眼睛瞪得夜貓子似的,再把放大鏡擦得雪亮雪亮的架到鼻梁上,虎視眈眈地看誰才是那最後能成為天子星的雙生子。

會不會所有人都想錯了,其實,那所謂的雙生子,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誕生了。原家這樣的門閥大家,不但生出了一個不拘世間倫常、智謀胸懷皆冠絕天下的梟雄原青江,還生了另一個同樣高深莫測的智者潛在暗宮,上次我見到的兩人,那戴金麵具的是原青江,而那銀麵具的便是眼前此人。

蘭生對小忠做了一個手勢,小忠便靜靜地伏在藥叢中,一動不動,隻是非常緊張地看著我們。

我和蘭生心裏都明白,我們的武功連一個銀鍾馗也對付不了,更何況再加上瑤姬和暗處的司馬遽。

我的腦瓜嗡嗡亂響,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本能地轉了一個念想,拉著蘭生以頭伏地恭敬道:“木槿見過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蘭生飛快地回過神來,看了看我,桃花眸中閃著抗拒,但最後也同我一樣,慢慢跪倒在地,一言不發。他緊緊抓著我的手,保持著可以隨時拉我飛奔的姿勢,眼中凝聚著風暴,而我的汗水漸漸沿著額頭流到塵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