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壽狠狠地將相框翻扣在桌子上，拎著保溫桶，奪門而出。我想：他大概是被這張全家福，惹傷心了吧。這時，雪仙過去拿起相框看了一眼，又輕輕放下，搖頭歎了口氣：“既然不愛這個男人，當初為什麼要嫁給他？既然不願對孩子負責，當初又為什麼要生下他？害人害己。”我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他妻子不愛他？也許她拋夫棄子卷款跑路，隻是一時糊塗，待過些時候她想通了，就會回來與他們團聚？”雪仙走到我身邊，溫柔地看著我，微笑道：“想要知道男人是否愛那個女人，就要看男人的錢是否在女人那裏。同樣的道理，女人是否愛自己的男人，就要看她對男人的笑是否發自內心，是否是幸福甜蜜的笑。”雪仙微微一頓，道：“照片上的女人，也就是他的老婆、孩兒他媽，那笑容明顯太過勉強，眼神裏也帶著淡淡地哀愁和……些許的不情願。而照片裏的王福壽和他兒子，都能給人一種明顯的幸福和諧感，絲毫不像是夫妻或與孩子之間有隔閡。那麼隻能猜想為，是那個女人自身的問題。我能通過照片中女人的笑容和眼神，感覺到她並不愛王福壽，所以我猜測在他們兒子病重後，她知治愈的希望不大，在心裏已經有放棄兒子的打算。但畢竟她還是個母親，還是對兒子的生存抱有一絲希望。在看到王福壽不惜餘力地湊錢，並把一個腎換給兒子，手術很成功的時候，她終於下下定狠心，帶著錢離開了他們父子。”“這……說的好像跟你親眼所見似得。”我不是不相信雪仙，也不是不相信女人的第六感，隻是……我也說不清是出於什麼原因。總覺得……妻子不應該在危難時，拋棄丈夫；母親不應該在孩子病重時，而選擇放棄。我想，我可能會更好接受雪仙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母愛如泉，父愛如山’。泉，不能斷流；山，不能倒塌。唉！可是王俊懷這孩子，如今麵臨著泉斷山倒，他現在知道了還能活下去嗎？他的病就算治好了，將來他該怎麼麵對這些？……我們陪著王福壽去了醫院，來到他兒子所在的病房。這是間加護病房，隻有一張床，床/上倚坐著個麵色蠟黃而又憔悴的大男孩，很顯然就是王福壽的兒子，王俊懷。“爸，您來了。”王俊懷看見他爸身後的我們，問道：“他們是……”王福壽轉頭，為難地看著我們，似乎是不知該怎麼跟他兒子介紹我們。我剛要開口表明身份，就聽雪仙搶先說道：“小弟弟，我們是你老爸王主任單位裏的，早就聽說你病了，但廠裏動不動就加班，一直很忙，也不得空過來看你。剛好，這兩天我們放假，就跟你老爸一起過來看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王俊懷露出了天真燦爛地笑容：“謝謝姐姐，我現在感覺好多了。”雪仙走到病床前，微笑著憐愛地撫摸/他的頭，又幫他掖了掖被角，就聽男孩甜甜地對她道：“謝謝你大姐姐，你真漂亮。”雪仙頓時笑的跟朵綻開的花兒一般：“這小弟弟真會說話，你長得也很俊俏哦，等你的病好了，就祝你早日找個比我還漂亮的女朋友。”“姐姐真會說笑。”他顯然是害羞了，原本蠟黃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暈。我去！什麼情況？剛見麵就自來熟啊！這姐姐弟弟的，稱呼的還挺順溜。我忙把雪仙拉到一邊的窗戶前，對她耳語：“我們是陪王福壽來見他兒子最後一麵，送最後一頓飯，可不是來交朋友攀關係的。趕緊督促他跟兒子交代遺言吧。”雪仙看了一眼床/上的王俊懷，佯裝微笑地對我耳語：“你怎麼那麼沒人情味？他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這你也吃醋？你難道沒發現，他額間籠罩著死人的黑氣嗎？他已經沒剩多少日子了，說點兒好聽的哄騙一下他，盡量讓他高興點兒，在不知不覺中離去，是最好的結局。別那麼小心眼，我的心可連續七世都在你身上呢。”我有些驚訝，耳語道：“你確定他的病治不好了？”雪仙微微點頭：“你開陰眼看看，就知道了。”隨即，我背對著他們，心中默念開眼咒。待陰眼開啟之後，我轉身看向王俊懷。果然，不僅他的額間籠罩著濃鬱的黑氣，就連身體周圍也縈繞著些許黑氣。活人身上與額間，如果有縈繞這樣的黑氣，也被稱之為‘死氣’，就證明時日不多了。但，一般人不知道也看不出來，除了修行的行家，或其他。“王主任，你不是做了你兒子最愛吃的菜嗎？再不端出來，一會兒就涼了。”我故作笑意，催促著王福壽。“哦，是是，我差點兒忘了。”王福壽訕訕地笑著，打開保溫桶，“兒子，你看爸爸今天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和鯽魚湯。”“謝謝老爸。”王俊懷拿著筷子端起菜盒正要吃，突然抬頭：“爸，您吃了嗎？”王福壽輕輕撫摸/他的頭：“孩子，爸爸跟他們一起吃過了，這是我在吃完飯後，特意趕回家做給你吃的，快吃吧。”王俊懷笑著點了下頭，便細嚼慢咽了起來。但他吃的很少，隻吃了幾口紅燒肉、喝了幾口鯽魚湯，就把菜盒遞給了王福壽，“爸，我吃飽了，真的吃不下了。”“那就先放下吧，等你餓了，再接著吃。”王福壽把菜盒又放回到保溫桶內，蓋上蓋，對他道：“孩子，一會兒爸爸要去一個該去的地方，在爸爸不在的時候，有這兩位大哥哥大姐姐來照顧你，他們還答應幫你籌集善款治病，你呢就要好好的配合。知道嗎？”王俊懷不解地看著他，“爸，你要去哪兒？去多久？做什麼？”王福壽道：“不會很久，去做爸爸該去的地方，做該做的事。”王俊懷問：“什麼時候回來？”王福壽看了看我們，繼而對王俊懷道：“放心吧寶貝兒子，爸爸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