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外不遠的的那個鎮子是朱元璋建都金陵時才慢慢發展起來的,沒啥曆史名字起的也隨便,因離南京城十裏,便叫十裏鎮。
鎮子不大,隻有一條東西向的主街,但南來北往進京的客商們如果沒趕上關城門的時間,便都喜歡在這裏住上一晚。
所以這十裏鎮雖小,酒肆商鋪也是林立,附近的村民也都來這裏以物易物補充所需。
高記燒雞鋪便在這鎮子大街的東頭。
這家掌櫃姓高,十幾年前帶著老婆孩子從北方逃荒來到這裏,便在這兒紮下了根。
他家做燒雞據說是祖傳的手藝,做出來得雞是酥香味美,肥而不膩。吃的時候不用刀,抓住輕輕一抖,骨肉自然分離,端的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因為口味正宗,所以生意十分興隆,每日晨間都有京城裏的大戶人家遷下人前來購買。
許多人都勸過高掌櫃去京城裏開店,他卻總是笑著搖頭,搞的街坊四鄰以為他就貪圖個小富即安,一來二去便也不再去管。
李柏從小就愛吃這高家的燒雞,恰巧這掌櫃的兒子高烜也與自己同齡,且一起在父親所開的私塾中讀書,兩人自然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那位失憶的武空姑娘已經在家裏住了些日子,李柏為方便照顧,索性一直都沒回軍營。
失憶對人的性格是沒有妨礙的,李柏本以為武空是個外表冰冷其實內心極其脆弱的姑娘。第二天他卻發現,盡管她還會對自己的情話與照顧表現出應有的羞澀,整個人卻變得恬淡了許多。
更令他吃驚的是,武空認識字讀過書,舉手投足間竟然隱隱有些大家閨秀的氣質。
這讓他怎樣都無法和初見時的那種江湖兒女模樣聯係在一起,好在後來某天她飛石打死一隻老鼠時的狠辣幹脆,讓李白這才在害怕之餘感覺合理了不少。
最讓他鬱悶的就是那個名字,為此他沒少找自己的嘴巴出氣。
這個時代吳承恩還沒出生,沒人知道悟空是誰,可是每當他想與武空說話調笑時,總感覺自己是有攪基嫌疑的唐僧,最後隻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叫她小空,一字之差好歹也能讓他腦補一下東麵島國的那位人民藝術家。
拎著香噴噴的油紙包走出燒雞鋪,李柏四下看了看排隊等在鋪子外的那些馬車以及車上還在打瞌睡的小廝馬夫,心下暗笑。
高掌櫃這種死活不去京城開店的情況,倒是無意中有了些“饑餓營銷”的意思。他越是不將店鋪擴大,那些京城裏的大戶人家便越覺得他家燒雞金貴。
有錢人的這種心理,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
收回目光,李柏剛要抬步離開,眼角卻掃見了牆根處蜷臥著的一名乞丐。
那乞丐須發皆白看不出確切年紀,頭上淩亂的發絲間隱約一個已經不成形的道髻被一根小竹棍固定。他的臉上皺紋如刀刻,懷裏抱著一根歪歪扭扭的樹枝,身上原本應該是杏黃色的道袍已經灰黑髒汙一片,下擺處更是被撕扯成了布條。
簡單看去,這好像是一位落魄的道士,從朱元璋借助道佛奪得天下後對兩教的打壓來看,這也不足為奇。隻是這老道的脖子上卻掛著一串碩大的佛珠,烏漆嗎黑的看不出材質,個個都如嬰兒頭那般大小。
按理說乞丐胡亂收集東西倒也正常,隻是這碩大的佛珠對他來說不但不合適,而且既不能禦寒也不能換吃食,看上去更是沉重無比,一個不得溫飽的乞丐戴著它就顯得有些瘋傻了。
李柏走近了些,那乞丐像是聞到了他手裏燒雞的味道,一雙帶著眼垢的三角眼猛地圓睜,炯炯有神,完全不似一般老人家那樣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