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畫舫頗大,足有上下三層,上麵掛滿花枝彩燈,映在水麵上,蕩漾恍惚之間直讓人以為見到了水晶龍宮。
畫舫一層正廳內,正或坐或站著十幾個年輕人,身邊幾個小桌上擺這些瓜果美酒,筆墨紙硯,看上去像是京中才子們所喜歡的所謂詩會,隻是不知為何沒有美妓相陪。
二層窗畔有輕紗遮掩,看不出裏麵有什麼。
“說得好!”
李柏話音剛落,對麵的嶽滿樓一拍桌子,大聲笑道:“好一個‘忘本之人’,當浮一大白。”
“大膽!”
大船上一聲厲喝,船頭船尾閃現出幾個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看衣服鼓鼓囊囊,想來身懷利器。
畫舫一層正廳的最裏麵坐著一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此人麵目俊朗,劍眉斜飛,看上去不似其他書生那般殘弱,顯得英氣勃勃。
此時他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兩船之間的爭執,隻是可能因為被人打擾,心情有些不快,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他端著酒杯,看向窗外河裏不知何處飄來的一盞花燈,剛要探手將花燈撿起,忽聞那邊船上一人拍桌子說話,手一抖,竟是將酒杯掉進了河裏。
最開始說話那人就站在船邊,聽了李柏諷刺的話語,氣的雙頰漲紅,但礙於頭頂二層坐著的那些千金小姐們,不願給她們落下個草菅人命的印象,便強抑怒氣,帶著一絲顫音淡淡道:“去,讓他們喝些水,清醒一下。”
幾名漢子一聲“得令”就要跳過來,小空眼神一冷就要起身,忽聞大船上一人開口道:“慢著。”
幾名漢子身形一滯,轉頭去看自家主人,他們主人又順著聲音看去,待看清發話的是坐在最裏麵的那個貴人時,不由得心裏一咯噔,衝自家下人使了個眼色。
漢子們再次退進陰影中,就像從來都沒出現過一般。
坐在最裏麵的年輕人起身來到船邊,目光在李柏臉上淡淡掃過,落在小空臉上時眼神亮了一下,最後停在嶽滿樓的身上。
起先他的眼神有些疑惑,片刻之後顯出了然之色,唇角帶起微微笑意,說道:“在下朱炎,值此佳節請友人在此賞月賦詩,友人多飲了幾杯,唐突之處,還望海涵。”
李柏眯起眼看了看這個叫朱炎的人,見對方談吐溫和,彬彬有禮,相貌不凡,隻是一雙眼睛中神采飛揚,精光微斂,看不出有幾分真心的歉意,而且目光還總有意無意的盯在嶽滿樓的臉上。
於是他索性不開口說話,等著嶽滿樓去交涉。
嶽滿樓一點兒都不怵,嗬嗬一笑,身子極無禮的斜靠在船欄上,說道:“好說好說,閣下的友人便算了,隻是那幾個下人算什麼東西,也敢呼喝我的大哥?想必是今夜美景如酒,那幾人已不飲自醉,不如去清醒清醒,閣下以為如何?”
朱炎眼角微微一跳,臉上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揮手止住身邊那人要說的話,淡笑道:“下人無禮,自該懲罰。”他緩緩將目光移向李柏,“這位兄台談吐不凡,先前所作更是有魏晉遺風,不知可願賞光登船,一同賦詩飲酒,以文會友如何?”
李柏斜靠在竹席上,一腿微曲,一腿擱在蕊兒的膝上,正在閉目享受小丫鬟柔若無骨的小手按壓,仿佛就像是沒聽到朱炎的話一般。
對麵的嶽滿樓看到他的做派,心中不禁暗豎大拇指,忖道:“你牛,隻是不知道當你知道那人真實身份後還能不能這麼牛。”
他見李柏不喜,便想拒絕,可口還沒開,眼角卻瞥見大船二層窗邊閃過一縷紅袖,心中一動,說出的話就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