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李柏氣樂了,心想上綱上線這種事情,果然還是讀書人做起來拿手。
那邊又有一位比鄭和看起來還要老的才子也蹦了出來,一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悲痛模樣,跟死了兒子似的顫抖著手指,哆嗦道:“張兄所言甚是,如你還知恥,便速速離去,否則,我輩正義之士,必不容你於世間,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捍衛聖人至理。”
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大有衛道犧牲的壯烈,眾才子群情憤憤,上前一步拱衛在二人身邊,個個怒目而視,恨不得上前撕下李柏一塊肉來吃掉。
李柏敢打賭,就是自個兒玷汙了他們老媽,他們也絕不會這麼生氣。
於謙氣的麵紅耳赤,他並不是酸腐之人,但畢竟也是在理學的熏陶下長大的,作為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他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可這並不妨礙他站在李柏的身邊,握緊拳頭,將對麵眾人的目光一一怒視回去。
李柏一點都不擔心這些風吹就倒的酸丁,看著張飛笑問道:“天理?可是‘存天理,滅人欲’的那個天理?”
張飛一翻白眼:“正是,虧你還知道這六個字,實乃……”
李柏揮手打斷,又問道:“這六個字可是那個‘私故人財,納尼為妾,家婦不夫而孕’的朱老夫子說的?”
眾人聞言大嘩,那個老頭氣的更是落下淚來,紛紛怒聲指責道:“這是汙蔑,你竟敢毀謗聖人,簡直禽獸不如,今日我等定要為萬民、為天下除害。”
說著,眾人蜂擁而上,有幾人竟合力搬起了一張小桌子。
朱炎見狀不知作何是好,他今日辦這個詩會的本意便是拉攏這些士子,現在這些人馬上就要和自己的侄子發生衝突,誰知道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然而所有的護衛早就被遣走了,憑他一己之力,如何擋得住群情憤憤!
李柏依然不慌不忙的坐在那裏,見到那個老頭當先衝了過來,也不抵擋,拉住要衝上去的於謙,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鐵牌舉在了身前。
畫舫內燈火亮如白晝,那老頭的眼神也還不錯,隻一眼就看清了那個鐵牌上的字跡,慌忙停住腳步,冷汗唰的一下就將後背打濕。
那個鐵牌約莫四寸見方,頂端有孔,上麵拴著一條明黃色的絲線,掛在李柏的手裏晃晃悠悠,就像是催眠師手裏的道具一樣,但凡看清鐵牌的讀書人都立刻止步不前,要不是後麵的人還在往前衝,他們肯定會第一時間往後跑。
停住腳步的人一多,後麵的人終於發現了不對,趕緊伸長了腦袋往前看,待看清了“錦衣親軍小旗李柏”這幾個字,嚇得慌忙縮回頭,搬桌子的那幾位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桌子恢複了原樣,也虧得他們剛才混亂中還能記得桌子原來在哪裏。
“諸位,”李柏晃著手裏的腰牌,笑眯眯的站起身,慢慢走到眾人麵前,說道,“在下方才說的可是朱老夫子自己承認的事情,這一點想必你們比我更清楚。”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漸趨冰冷,陰森森的繼續道:“如此說來,是你們汙蔑毀謗本官在先,企圖殺官在後,可是要造反嗎?”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先前還一副願為道而犧牲的眾才子連對視的勇氣都生不出來。錦衣衛此時在百姓中凶名不大,畢竟明初時的錦衣衛針對的主要對象是官員。
但士子是什麼?士子就是未來的官,他們對錦衣衛有一種先天的抵觸和畏懼。所以一個沒有骨氣的讀書人或許敢上書罵官,但很少有人敢對國家暴力機器稍有不敬。
良久,那位形似張飛的哥們兒似乎是實在忍受不了身邊同類沉默所帶來的恥辱,強硬著脖子,聲音卻比一開始低了許多。
“可你不聽聖人之言,妄為讀書人。”
“關你鳥事?”
“你……你罔顧人倫,妄言聖人之失,是為大不敬……”
“關你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