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乃一國之命脈所在, 自古以來,兵者,無不以戰死沙場為光榮。
任何一個人麵對恐怖和死亡都充滿了恐懼,他們的身體和內心都被懦弱吞噬,那是人性最原始的本能。
隻是,懦弱並不能將勇敢的心摧毀,恐懼並不能讓勇士的腳步停止,當我們無可選擇之時,每一個男人都應當勇敢的死去。
士兵重新布置防禦之後,我已經快要支撐不住,我勾著神仙的脖子,他沒有看我,他看著遠處擺著的士兵的屍體,地上擺了三排,有一百多個士兵躺在那裏,他們已經永遠的睡去,再不能睜開眼睛。
那慘烈的景象在我腦子裏混亂的衝撞,你能感覺到有把刀把你的心一刀一刀割碎。
我深深的呼吸,對神仙說“老子死了,你就是營長。”
他沒有理我,他本來就很少說話,自從原平開戰以來我就沒聽到過他說話了,可我看的懂,他的眼睛裏有話,那是一種深深的悲哀。
“怦!”一聲尖銳的槍聲將我驚醒。
我轉頭望著我身後,我看到一群士兵圍住了兩個兵,那兩個兵趴在地上,然後我衝了過去。
槍是小貓兒開的,他拿著刺刀頂在了一個跪著的兵的脖子上,那兵的右腿上有一個彈孔,那士兵真是硬骨頭,竟咬著牙沒發出聲音。
我衝過去,扒開人群,喝問道“甚事情?”
小貓兒還瞪著那個兵,喊了聲“我草,逃兵!”
我瞬間就蒙了,逃兵!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逃兵。
臨陣逃脫那是必死無疑,絕沒有第二種可能,可是,不是每一個軍官都能狠下心腸殺了逃兵的,戰事打成這樣本不是當兵的錯,每個人都在害怕,因為死亡和我們已經沒有距離,就連我心裏都有逃跑的衝動,我知道每個人心裏都想跑,可他們仍然堅守在這裏。
任何組織都不可能鐵板一塊,有忠誠就有背叛,有堅持就有放棄。
森嚴的軍紀和強烈的尊嚴讓這群山西後生堅守在這裏,他們麵對死亡仍勇往直前,可終究有人,轉身逃離。
那個被小貓兒用刺刀頂著脖子的兵怒瞪著我,他卻一句話都不說,滿臉的不甘,似乎他以為逃跑真的沒有錯,士兵都在看我,小貓兒在看我,神仙在看我,那裏躺著的一百多個兄弟也在看我。
我知道我麵臨一個殘酷的考驗,我,我要殺了他們。
軍紀當頭,作為軍官我別無選擇, 可我顫抖的手如何也抬不起槍,我也盯著那個兵。
我問他“真的要跑?”
那士兵被我問的一怔,憤然起身,他指著城外的日軍,憤怒的吼叫“這一仗,我們能贏嗎?”
我被他問的啞口無言,我在心裏無數次的問自己,這一仗,我們能贏嗎?我們,真的能贏嗎?不,我們贏不了。
他一把抓住了小貓兒的刺刀,血從他的手心裏流出來,他的眼睛張的更大了,他吼著“戰事已不可持,為何還不撤退?”
我倒退一步,我無言。
仗打成這個樣子,早已該撤了,四千日軍將我們包圍,他們故意空出一條路,想讓我們逃跑,他們知道我們會逃跑,因為我們別無選擇。
再打下去,就是灰飛煙滅,死的連渣子都不剩。
他看我不說話,繼續吼起來“戰事本為取勝,若不能勝,當於不可相持之時轉移撤軍,另擬攻勢,若如此死戰下去,196旅,有幾個人能活下去?”
活下去,這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我分明看到所有的士兵眼裏都爆發出火花,他們想活著,他們瘋了一樣的想活下去,死了的人已經夠多了。
他說“五十八團已陣亡過半,如今可戰之兵不足三百,我們拿什麼守?難道,非要逼著我們一個一個死在這裏?”
我忽然抬起頭,望著他,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可我,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
我想對他說軍令如山,軍人無撤退之命令便隻可血戰到死。可我怎麼說?讓我怎麼說?這些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和我一樣都是人,每一個人都想活著,哪怕背上一輩子的恥辱和被槍決的危險。
我知道在這樣的仗裏我絕沒有理由去槍斃他的,因為他們都該活著,該死的不是當兵的,196一個旅堅守原平必然是守不住的,前敵司令部在戰事開始的第一天就應當調兵增援的,可現在,我們連一個援兵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