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過的時間,戶外紅日高懸、昕曦四煜,但寒風已然將磨爪伸向了這個小城。葉夢軒把自己緊緊地裹在外套裏,又把拎包轉交給葉杏靈拿好,而後伸手去整理林逸風的衣裳。這秋日的氣候,變天比變臉更快了一些,前幾日工作室棚拍時還將兩位模特熱得汗水連連,不過是林逸風在醫院逗留的三日光景,溫度陡然下降了十幾度。葉夢軒在心裏默默盤算著日子,突然意識到,好像昨天已過了霜降日,很快就要立冬了。
南方小城比北國暖了不少,然畢竟深秋將盡,陰濕的天氣比黃鍾大呂的北方更顯泠然透骨。
離她降臨人間已有大半年的時光了。看著四十米開外的黃小興高采烈的模樣,葉夢軒也似乎沾染了他的滿腹喜悅。又一樁姻緣將成,月老的這次任務也即將完成。《大浪漫主義》歌中所唱:“全城在慶祝同樣都可感染到,同樣有權這天配給得到”,所以作為孟婆,葉夢軒也開心著同伴的歡欣,快樂著同伴的喜悅。更何況,她自己本來也是這樁喜事中的一位主角,所以心裏也就明朗如春日暖陽。明朗之下,她也在猜想,黃小博完成任務後,是會離去還是繼續以全新的身份留在人間,幫助一對又一對的有情戀人終成眷屬呢?
就在葉夢軒思緒仍天馬行空之時,林家大宅到了。
黃小博目送林葉兩家的幾位兄妹進入院子,而後反身轉出了圍欄,揮著手道別:“你們進去吧,我要回家去寫工作總結並提交‘結案陳詞’了。”
工作總結?葉杏靈神色略帶疑惑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下尋思:作為模特的他還有這種習慣?果然是要不斷地總結過往工作中的經驗、汲取教訓,才能在下一次的拍攝或登台裏提升自我嗎?這倒不失為一個敬業的好藝人。
隻有葉夢軒明白,他指的是在姻緣簿上劃上完美的句號,再向天帝及相關諸神提交配對完成的信息,表示自己工作圓滿完成。
黃小博消失以後,林婠詩嫻熟地從懷裏掏出鑰匙,正欲打開房門,突然衝出的身影卻幾乎讓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
紅塵風馳電掣般從院子的大門外末路狂奔而來,身上披著葉杏靈新給她的睡房換的被單。
而後,她躍至林家大門前的台階上,端端正正地坐於當中,彷如一尊古畫裏的神像。
葉夢軒在看到這個情景時,咧開嘴倒吸了一口涼氣。或許在場的其餘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然而,她分明看到了天帝座前的某位執事的影子。
掌燈仙子,或者焚香神姑。
雖然紅塵的麵容與她們全然沒有半點相似,但是那種感覺,簡直如出一轍。
她的身後,葉家兩位兄妹對視而覷、相望半晌,終於把目光轉回地上坐著的人身,長長地太息一聲:“小塵表姐越來越病入膏肓了。”
林婠詩挑了挑眉毛,震驚的語氣無以複加:“你……她……是怎麼跑來的?”她轉向身後的兄長,發現林逸風的神色裏同樣充滿了茫然,無辜地向她搖了搖頭。
空氣中有短暫的沉默,尷尬的戲碼此時正在上演。
“啊……抱歉……是我沒管好小塵表姐,讓她又亂跑。”葉杏靈將林逸風的行禮放於門前一塊幹淨的平台上,便步上前去一把將紅塵拉了起來,“小塵表姐,這裏不是我們的屋子,你快起來。”
紅塵絲毫沒有理會她的囑咐,隻是轉頭望向林逸風,道:“年輕人,你聽過《也無風雨夜無月》嗎?”
林逸風不明所以地搖頭,葉夢軒尷尬地約略低了目光,終於提醒林婠詩先把屋門打開,讓林逸風進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