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十分鍾以後,屋子裏一點暖意飄了起來,電磁爐上響著開水灼燒的咕嚕聲響。
林家客廳中的紅木沙發上,葉亦陵與葉夢軒毗鄰而坐,一旁是葉杏靈捉著紅塵手臂的滑稽模樣。
林婠詩自灶台前轉頭巧笑:“你們喝什麼,綠茶,還是花茶?”不待幾人回答,她已自主地做出了決定,“亦陵喜歡青山綠水,女孩子嘛還是喝些花茶養顏。前幾天收了些海棠花,正好給你們嚐嚐。我以前都不知道海棠能泡茶喝呢。”
滾燙的開水傾入精致的陶瓷杯子,頓時清香四溢。
葉夢軒接過林婠詩端來的海棠花茶,回頭望了一眼林逸風的臥房,發覺一切如常,方才轉過頭,對著杯子表麵輕輕吹了吹。
“海棠花素有‘國豔’之譽,也被稱為花中貴妃。我記得古典園林裏把海棠與牡丹搭配起來種在貴婦人的堂前,意為富貴滿堂。”
林婠詩對著葉夢軒的“科普”心生崇拜:“夢軒,你怎麼懂那麼多知識啊。”
葉夢軒約略一笑,自己也不知道這些知識從哪來,自有記憶開始,這些內容似乎就已深深印刻在腦海中。她隻好又開始了撒謊不打草稿的技能,佯裝正經地解釋道:“可能因為學的專業緣故,設計要懂許多外延知識,所以老師有引導我們讀一些資料。我最喜歡的是海棠的別名——解語花。好像許多武俠作品裏都會用到‘解語花’這個名字,感覺瞬間高大上,像是什麼神奇的藥品,很少人知道其實就是海棠而已。”
她的話音甫落,紅塵已伸手夠了麵前茶幾上的杯子,猛然地灌下一大口。做完這個動作以後,她似乎是被燙到了,尖叫一聲便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奔向了陽台。
“小塵表姐!”葉杏靈被她驚了一跳,很快便回過神來,循著她的足跡而去。
紅塵並未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隻是趴在陽台的銀白色條形金屬欄杆上,似在觀望前方的風景。
“小塵表姐,你沒事吧?”葉杏靈欺近她的身前,體貼地詢問道。
紅塵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詭異而慘烈得笑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有沒有被燙到啊?嘴裏現在疼嗎?要不要用涼水漱漱口?”
葉杏靈焦急而關切的問題沒有被接住。紅塵甚至什麼話也沒有說,沒有呻吟,沒有嚎叫,隻是從懷裏掏出一個透明的瓶子。
裏麵裝著五彩的液體,散發出奇異的光芒。
葉杏靈花了足足五秒鍾才認出那瓶液體。“咦,這不是……夢軒從謝菲爾德帶回來的香料嗎?……小塵表姐,你要幹什麼?!”
葉杏靈的一聲驚呼引來了葉夢軒的注意力,當她匆匆趕至時,正看到紅塵將她快要釀成的孟婆湯瓶子高舉在空中的情形。
她的心,也隨著瓶中的液體一起,高懸在了半空。
旁的人可能感慨香料來之不易,摔了可惜;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豈止是可惜,簡直可以說是一種災難。那瓶子裏裝的是孟婆湯,是她來到人間以後每日每夜苦心釀製的湯水,也是她完成任務的唯一“解藥”。不能出差錯,否則這麼多天以來的苦心經營皆會付諸東流水。
即使她在昨天以前就已打定主意,找機會向林逸風坦露身份,然而,給他飲下孟婆湯仍是她不可推卸的使命。待到一年期限日滿,她一定要讓林逸風悉數喝下這些湯水,忘記前塵舊事,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卸下前世所有的重擔,無論是幸福、歡樂還是悲傷,然後輕裝上陣,好好地走完此生的路。
葉夢軒承認,前幾日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她竟然有些小小嫉妒林逸風的前世姻緣。不知道是哪位女子何其有幸,能與他相遇相識,相知相惜?
然而此時,她卻沒有閑暇再多想這些,也無精力去思考紅塵是怎樣從自己上了鎖的抽屜裏取到了這一灌液體並帶出門來的。她隻想要在最快最短的時間裏安全地奪回孟婆湯,不讓自己前功盡棄。
紅塵這位表姐異於常人,神誌常年錯亂,決不能以普通人的思維從她手中取回瓶子。葉夢軒努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清了清嗓子道:“小塵表姐,這個一點也不好玩,你把它給我,我給你買好玩的東西,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