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人又煉石補天,此後生命世世代代相傳。女媧為大地之母,她的後人也屬神族,擔負著護佑蒼生的責任。有位女媧後人,在十六歲那年愛上了一位修道之人,兩人以金色馬麵具為媒,立下三年之約。隻可惜事與願違,那位修道之人的愛情卻遭到師父的阻撓,師父為讓他徹底離開女媧後人,謊稱女媧後人身子薄弱受不住風寒,他受師父蒙蔽,誤信自己心愛的女子已經逝世,終於看破紅塵出家為道。
三年後他再遇上女媧後人,千帆已過。他們在林中擁吻,在燭前許下諾言。道長想要還俗踐約,竟遭師父阻攔;女媧後人放火救他而出,卻犯下死罪,被重兵追捕。道長攜女媧後人出逃,奔至崖前,斷無去路。他們虔誠地跪下,抬首問天:若能相允這段戀情,請聚雲合;若不遂願,便疏雲散。可惜老天也不肯憐惜,白雲成絮,他們隻得握緊雙手,齊身墜崖。女媧後人本以為可以與心愛的男子生不同衾死同穴,沒想到,男子逝世,她卻被聖姑救起,保存了性命。”
蘭世華聽她講得認真,終於忍不住接了下去:
“這個故事還沒有完。那個女媧後人每日每夜都在等待她愛人的轉世出現,過了一百年,還是在那個道觀前,她終於等到了講完經學的道長漫步出殿,接了老者的掃帚,以身踐修行。女媧後人於是爬上道觀門前高大的白蠟樹,懸腿直背,坐在枝間牽線放紙鳶。手裏的紫紗落地,被道長俯身拾起,驚慌抬頭,看見了枝繁葉茂中的女子。道長好言相勸,說樹上很危險,請她下來。那女媧後人明明心潮澎湃,卻強穩住濃濃的思念,假裝第一次與他見麵。後來,風吹枝斷,女媧後人不慎跌落,被道長穩穩接住。女媧後人揶揄道長的心跳聲像在打鼓,卻不知道,道長的心,早就在接住她的那一刻起,不再屬於他自己。再後來,道長在女媧後人流連的酒肆裏截了她的酒,昭告眾人要放棄修道,娶她為妻。
這段愛戀沒有一個人祝福,隻有無數的唾棄和咒罵。新婚夜兩人麵對空空的喜堂,但是他們卻覺得無比的幸福。道長在褪下新娘的婚服時,看到了她左肩上的一隻馬麵具模樣的刺青。第二日,女媧後人在夢中念著道長前世的名字,被道長誤會她愛的其實是別的男子,於是負氣出走。直到最後,道長為了救女媧後人,突破敵軍重重長矛,在臨死前,依舊執著於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無數堅槍刺穿了他的身體,他哀戚幽怨地質問身著戰袍的女媧後人,她愛的究竟是誰。女媧後人哽咽著淚花回答:‘是你,一直都是你。’可惜道長已經死了,到斷氣的一刻都不瞑目,再也聽不到她的深情告白。”
話到此處已經不大能再往下敘述。然而厲君玉哽咽了一下喉頭,說完了最後的情節:
“第三世,女媧後人再次找到了轉世的道長,他們與朋友合力打敗了危害人間的大魔頭,終於可以在一起。可是,女媧後人為了讓道長無所牽掛地追求道法,選擇了放手。她取了忘情湖的水,讓兩人麵對麵喝下。隻是他們在轉頭離去的瞬間,誰也沒有發現,對方並沒有飲下忘情水。女媧後人折了藕葉,悉數將盛裝的水頃出,濕了粉衫。道長強運中氣,吐盡口中並未吞下的點滴。他們明明愛意深重,卻假裝相忘江湖。最後,道長回到了山巔道觀,劍舞出漫空雪羽,女媧後人久居山下,白發蒼蒼的她望著山間飄下來的雪花,驚喜地伸手去接。女媧後人從來沒有看過大雪紛飛的樣子,道長曾經承諾,會陪她看一場雪。可惜這個誓言終究沒有兌現。隔山看雪,成了他們最終的結局……有人感歎他們的經曆,所以創造了這套劍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傳講他們的情深不壽。相傳道長出家的那座道觀,就是在蜀山之上,也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
蘭世華望著麵前一張憂傷的無以複加的臉,低低歎了口氣,喃聲道:“聽我說,雖然劍法蘊含深意,雖然師父選中了你和我來搭檔,雖然練劍需要用心,但不能太過深陷。”
厲君玉轉頭望他,淚眼朦朧:“我隻是羨慕,他們曾經這樣的深愛過——”
後麵的話語被生生噎住。剛剛的句子,不像是在表達觀點,倒仿佛一個戛然而止的尾音。她合上劍譜,似自言自語:“我每次練到複雜的招式就會笑,總是耽誤你的進程。你說,我這個樣子,是不是一種為難?”
蘭世華搖搖頭。他曾經問過她,跟他搭檔真的有這麼好笑嗎,以前她跟其他人一起練劍,是不是也笑的這樣見牙不見眼的停不下來。她當時張大口笑的直不起腰,好半天才喘過氣,連連擺手,費力地說:“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你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