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冰渣的冷雨淅淅瀝瀝的,籠罩著整個小鎮,時不時的擊打在破敗的牆壁上、屋頂上、窗戶上,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小鎮就像一個垂死的老人,任憑冰雨的撕打,不發出一絲響聲。
“快點,別磨蹭了,就算你說破天也沒用,今天必須得還錢!”
“再拖幾天?不行!哥幾個,搬東西,抵債。”
“滾開,要早知道這樣,老子寧願拿錢去賣肉。你還是慢慢守著你的病兒子,等死去吧!”
影影綽綽的人影,在付紅強有氣無力的目光中晃動,隨著一陣桌椅瓢盆的咣當聲,屋子裏安靜了下來,良久,一聲長長的歎息。
“媽——媽——”
除了自己的回聲,就剩透入骨頭的冰一樣的死靜了,付紅強用沾滿汗漬的手,緊緊地攥著被角,蒼白的臉上現出異樣的潮紅。
“強強,媽在這——明天會好起來的。”
該死的老天,為什麼讓我得這種病,半死不活的,天天忍受疼痛的折磨不算,還要拖累爸媽,這還能說是個家嗎?我日他媽!
眼淚不爭氣的從眼角流了下來……
噝——
強烈的痛感,隨著付紅強的動彈,像錐子一樣,往各個關節裏麵鑽,他隻能大口的吸氣,以抵製疼痛,眼神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乖,好好躺著,媽去幹活了。如果你爸回來,告訴他,飯在鍋裏,讓他自己熱。”
腳步聲遠去了,付紅強睜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屋頂,想要努力的找出哪怕一絲縫隙,諷刺的是,映入他眼簾的隻有鏽跡斑斑的鐵皮,幾滴滲進來的水滴縮頭縮腦,似乎想看清付紅強是否注意到自己,顯得顫顫巍巍。
不行,不能再這樣躺下去了,不然,就是不被疼死,我也會被逼瘋。
強忍著疼痛,掀開黏在身上的破被子,付紅強吃力的坐了起來,渾身抖得厲害,他光著腳,扶著炕沿,用盡力氣走了幾步,已經汗如雨下。
這時的付紅強,感覺自己就像是積木壘起來的木頭人,渾身各個部位都不聽指揮,似乎風一吹就倒。許久沒有起床了,付紅強的各關節就像年久失修的門栓,一動就“咯吱”響。
看來以後有得做了!付紅強苦笑著如是想。又一次的挨著炕沿挪了起來……
付紅強所在的小鎮處在大西北黃土高原的某一個犄角旮旯裏,這裏環境惡劣,常年幹旱少雨,交通極度不便,信息閉塞,出了大門,不是昂頭向上走,貼別人的屁股,就是低頭向下走,瞧別人的雜草叢生的髒腦殼。
抬頭老天一片瓦,
我還躬身把地耙,
哪怕汗水流過腚,
隻要有個好收成。
田有千道溝,
咱的力氣有千把,
能把田整平,
能把種子下,
但憑黃土埆子把咱困,
心中希望定神針。
哎呀!
又是一年望成空,
回家悶頭咱生娃娃。
窮人有窮人的樂子,也有窮人的可憐,更有窮人的可恨,不幸的是,付紅強家正好遇上這麼幾個可恨之人,本就一貧如洗的家,算是徹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