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雙行(1 / 1)

一大早起來,已經折騰了一小時的付紅強,氣喘如牛的躺在炕上,仔細感受著身體的疼痛與疲乏。看看門外,陰沉了一周臉的老天爺終於放晴了。

“果然,人都是犯賤的,”他一邊捋著貼在臉上的濕發,一邊尋思,“一周前還在床上尋死覓活,現在卻在發傻著不讓自己安生——人,不折騰是沒滋味的。”

“強強,又在瞎折騰了,媽不是叫你躺在床上嗎?“

“吱呀“一聲,扛著鋤頭的母親從破敗的大門走了進來,還沒來的及跨進屋門,就急急地說,“快,到炕上去,媽給你拿被子。”

說罷,匆匆地走上前,不等付紅強掙紮,輕飄飄地把他抱上了炕,我們先不說農家婦人氣力本就大,再加上付紅強自打生下就生病,身子輕得紙片一樣。

“媽!我自己來,你能不能有事沒事就抱我!我已經十八歲了,是大人了!”

“你還是好好做好家裏的事,讓我爸放心,好多掙點錢還債!咱們家都快被他們搬空了!還囉囉嗦嗦,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你就別操心了!”

李桂花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自己把全部心血都花在身上的兒子,想著他自出生就病魔纏身,沒有享受到一天其他小孩的快樂,那脾氣再差,她也無所謂,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多掙錢,掙夠了,帶他上北京治病。

讓李桂花擔心的是,兒子自一周前家裏的東西被人搬了之後,就有些變了,越來越暴躁,現在都讓她有些害怕。得找時間給他爸說說,她尋思。

李桂花匆匆地走進廚房,卻沒有看到隔壁家的二娃從大門進來。

“強子,又在生氣呢?”二娃大名叫王雙文,是隔壁王叔叔家唯一的兒子,長得像一根竹竿,褲腿卷得高到膝蓋,仿佛圓規楊二嫂,軟軟的頭發粘在腦殼上,太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可以說是付紅強唯一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其他人,哪怕是父母,付紅強也不會說出心裏話。

“趕緊說,地方找到了嗎?”沒等王雙文的屁股落到炕沿上,付紅強就心急的說。

“噓,小聲點,你想讓阿姨罵死我啊!”王雙文伸出他的九陰白骨爪,趕緊捂在付紅強的嘴上。然後便蹲下身來,背著付紅強出了屋門。

“阿姨,強子想出去曬會兒太陽,我陪他出去了啊。”雖然王雙文很瘦,但背起紙片人一樣的付紅強,還是輕而易舉。

“那雙文你們小心一點啊,強強身體不好!”李桂花急忙從廚房門裏伸出頭來喊道,心裏想,正好,這幾天強強心裏煩,歇歇心或許會好些。

“阿姨,你就放心吧!”竹竿頭也不回的喊道。

原來這兩個月來,付紅強家就不停的有上門討賬的人,每一會來,不是罵人就是搬東西,他的父親付滿倉,就像一條喪家之犬,隻能在每天夜裏回來,天不亮就走,有時候半個月都不粘家門——逼得沒辦法了。

這就是窮人的日子啊。付紅強由於從小生病而有些自卑的性格,這兩個月更是火上澆油,顯得越加極端而且仇恨,他也意識到了這點,而且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就想去外麵走走,心裏想,這算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獨自出行吧。

“我就拖著這病秧子身體,去外麵轉轉,我就不信,這病還能加重。”

要是被正背著他哼哧哼哧趕路的王雙文知道他的想法,打死也不背他出來。

在經過了竹竿歇了三次之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距付紅強家最近的一座一千米左右的禿頭崖。吐著長長的舌頭,丟下付紅強之後,竹竿王雙文便爬到地上喘氣去了。付紅強齜牙咧嘴的忍著跌到地上的疼痛,歪歪扭扭的站了起來,抬眼向遠處望去,整個小鎮便呈現在眼前了。

四周高高矮矮、毫無植被的土峰,好像一群小地痞,鬆鬆垮垮的把小鎮這個醜陋無比,在他們看來卻異常妖豔女子圍了起來,屁點點大的地方,卻被灰蒙蒙的霧氣罩了個嚴實,霧氣裏,小鎮的居民像一群蒼蠅,嗡嗡亂叫。

然而付紅強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眼神飄向了遠處,在土峰的禿頭與老天相接的地方,有一絲亮亮的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