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燈光鋪天蓋地的照射著碩大無朋的純白色空間,這白色白的妖冶、迷惘,白得讓人迷失自己。無數的鋼化玻璃把這片空間切割成數不清的正方體,白熾燈、激光燈、無影燈,密密麻麻的鑲嵌在漫無邊際的白色牆壁上,如同無數的星星,把這片空間映襯的更加迷幻,像極了天堂。白蟻一樣的人群,穿梭在這白中,仿佛天使。
其中一個小正方體的無影燈下,付紅強被裹得嚴嚴實實,木乃伊似的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後背的脊柱部位插著一根長長的管子,一些散發著金色光芒的不知名液體在管中緩緩流動。
付紅強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恍惚覺得不久之前,那幫類人猿把自己從迷失的意識當中拉了回來,交給一群黑衣黑褲的人,拿了裝著花花綠綠的鈔票的袋子,歡天喜地的走了。黑衣黑褲們一言不發,給他蒙上黑布就走。期間,他昏迷了,隱約覺得自己的胸膛有些疼,後來,他就被渾身纏上布條,抬到了這裏,這時他覺得情況不錯,至少全身不疼了,肚子也不餓了,比起在家的感受,好了一百倍不止。
在他周圍的白大褂、白天使們,當然高興了,這樣不亂動的病人,目前為止,隻有這一個,這樣實驗的效果自然不用說了,肯定比以前那些或者全身結成石頭,或者內髒擠成一堆爛泥,或者在慘叫聲中把自己撕成幾塊的試驗體強多了。
在白衣們的熱切期盼的目光中,管中的液體終於流完了。
“第一千零一號實驗體:狀態良好,液體注入後無不良反應,心髒搏動正常,生命特征穩定,繼續觀察。”
“液體開始滲入生命體髒器、骨骼,一千零一號無明顯掙紮跡象,無排斥反應,實驗初步成功。”
“可以告訴上麵,實驗基本成功,波普先生應該撥給我們後續資金了。”
“開啟感知程序,測試試驗體神經反射能力。”
付紅強又回到了痛苦的世界,因為那些不知名液體在完成了對髒器和骨骼的滲入以後,開始向人體中最神秘的大腦進攻,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白大褂們的漸漸變得不安的神情中,付紅強也由清醒的意識世界回歸虛妄,身體的抖動加劇,體表出現一層淡淡的金色,五指縫隙中伸展出一尺長的鋒利的刀刃,瘦弱的身體快速的變得壯碩起來。當白大褂們按響了警報,在全身武裝的人員掩護下撤退時,付紅強已經掙開了鎖住手腳的磁鋼鎖,用閃爍著碎金色瞳孔的眼眸惡狠狠的環視著真個地下空間。
而陷入虛妄世界的付紅強這時卻如譫妄症患者一樣,經曆著獨屬於他的人生曆程。
在渾渾噩噩、似醒非醒之中,眼前出現一座閃爍著乳白色光芒的鏡子,鏡中彌漫著一絲絲、一團團,扭曲纏繞的煙霧,赫然便是病床上僵臥數十年的自己。
那煙霧形成的身體,瘦骨嶙嶙,醜惡異常。時而麵目扭曲,淒厲喊叫,霧狀發絲,隨之飛舞;時而奮力掙紮,曲臂伸足,目露決絕;更有埋首雙腿咽咽之憐,亦有雙手指天,麵目猙獰,對老天賭咒發誓的癲狂……
“這就是我?如此醜陋,如此可恨?十幾年間耗費了親人無盡的心血,浪費了時光和青春的生命?哈哈,一條狗的生命罷了!一條狗的生命罷了啊!罷了,罷了,罷了!!!”
鏡裏鏡外的煙霧人猛然爆成一團,向四周溢散開來,虛無的空間隻剩下淒厲和淒慘的嗚咽。
此時充滿光明的地下城中,忙碌的場麵變成了恐怖的災難景象,捆綁付紅強的小小空間早已不複存在,站在一灘玻璃渣之上的是一個身軀昂藏,指間露出凜冽鋒刃,碎金色眼眸中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金屬人。隨著他的雙眼中三個碎金點的旋轉,整個地下空間中的金屬材質全部化為極細的金屬絲線,如同餓極了的群蛇,向所有能動彈的東西,瘋狂湧去,切割、穿透、絞纏、撕扯,充斥著驚懼惶恐絕望的叫喊聲中,整個地下城的純白就這樣蒙上了腥的、甜的、馨香的血色。
當絢麗的生命禮花綻放過後,天堂變成了地獄,散碎的肉塊、滿地的碎玻璃、密密麻麻縫滿了空間的金屬絲。在這一下子恢複了寂靜的空間中,那具昂藏的金屬身軀,靜靜的站立著,一雙閃爍著光芒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漸漸變黯,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