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紅強眼睜睜的看著王雙文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跑下了山,也沒有責怪他不講義氣,畢竟,他不像自己,受了太多的心理折磨,除了剛開始有點緊張,自己還反而對這次的綁架之旅有些期待。
不得不說,長期的臥床,使得付紅強向往陌生的心理執著的有些偏執,甚至到了漠視生命的地步。
顛簸的車廂裏,光線昏暗,把劫匪的臉照的更加猙獰,付紅強從綁架到現在,沒發過一聲響,隻用眼睛冷冷的看著劫匪,好像綁架的不是自己。反倒令這幫黑路仔有些莫名的心慌。
天色漸漸暗了,夕陽的餘暉透過茶色的車玻璃照了進來,把整個車內描繪成了抽象畫。
“觀看畢加索的《格爾尼卡》也就這個效果吧。”雖然身體的疼痛和肚子的反抗讓自己眩暈,付紅強仍不忘腹誹。
雖然沒有進過學校,但付紅強懂得東西絕不比王雙文少,十幾年來,為了消磨日子,他不僅將曾經是軋鋼廠工人的父親的鋼鐵類書籍翻了個遍,大煉鋼鐵,還讓母親買凡是他知道的書,當然,為了滿足兒子的唯一願望,李桂花是買血也願意,甚至有幾次背著兒子,自己托在外地打工的人買書,隻是為了能看到兒子微微的笑臉。
車裏車外,是兩個世界,而車裏的世界,時間的流逝似乎格外的慢,付紅強覺得自己隻吃了一袋麵包,然後暈過去了一段時間,竟然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原來已經過了一天半了。
又是一陣粗魯的拉扯,好像要將自己抽筋拆骨,然後是粗魯的嗬罵,乒乒乓乓的響聲,之後,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揭開。
“媽的,花了恁多票子,就是這麼個幹屍?”
“老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疤臉那球日的往死裏揍——還要加錢?他媽的!”
在付紅強將眼睛睜開時,看到的是三張驢臉一樣長的臉頰,厚厚的嘴唇向外反,如同腐爛的香腸,顛三倒四的大馿牙,眉骨粗大,眼窩深陷,深深的毛孔在反光下格外清晰,仿若沒進化好的原始人。
罵娘的那一個,花襯衫敞開著,在窗風的吹拂下,幾咎胸毛飄飄欲仙。
“大哥,不管他幹屍濕屍,隻要裏麵沒問題就好,不管其他人賺沒賺,反正咱們賺定了。”旁邊一個溜著女吊死鬼發型,戴著金鏈子的疑似軍師類人猿說道。
“哈哈,你小子真是老子的蛔蟲,回去後,你算錢最多!”
“謝謝大哥,跟著你,是我三毛的福氣,有錢沒錢,我沒放心上。”吊死鬼用手捋了捋擋在眼前的長發,嬌媚的說。
“滾開,別當著,小心壓死了這趟買賣。哎?大哥,咱們還是先給他弄些吃的,你看他都快沒氣了。”三人裏唯一一個智商正常點的說。
“算你有點眼力。”付紅強在心裏說。
“嗯,嗯?好!啊哈哈!”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莫名其妙大笑。
“小子,慢點吃,不會餓著你,起碼在交貨之前。”
“媽的,看你這模樣,十世的餓死鬼投胎啊!”確實,付紅強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飯。
“三毛,去多買點東西,這兩天咱們在路上將就,不下車了。”
“這小子有點怪,竟然一聲救命都沒喊,枉費了我的一番準備。”
“這樣不是更好嗎,大哥?省的咱們多費手腳。”
“小子,看在你表現不錯的份上,這兩天就不折磨你了,哇哈——哈——。”令人難忘的大笑。
接下來的兩天,付紅強都在半睡半醒之間晃蕩,期間做了無數個怪夢,夢到了雙腳變成了蛇,磔磔怪笑著諷刺自己的軟弱,夢到全身的血肉一寸寸的從身上剝落,變臭,自己驚恐的大叫,卻於事無補,還夢見父親拿著刀在胡亂揮動,母親渾身是血,癱坐在一邊痛哭,甚至夢到在他家搬桌椅的那夥人在母親無助的眼神中點著了房子,而父親卻在旁邊嘿嘿發笑。
他都不知道,身上的冷汗濕透了車上的沙發套,引得坐在他旁邊的三毛一陣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