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偃衝刺,他身後的戰陣跟著轟隆隆前進,方才被投槍衝擊的有些微亂的方陣,經這一動,更加鬆稀。金柯等的就是這一刻,從身後戰車上掣起兩柄百鍛丹紋大斧,亢聲長嘯:
“進擊!”
一蹬車轅,跳出戎車,踏著沂水河穀的大荒地,“噔噔噔……”,宛若一條黃龍,衝向迎麵而來的鄭偃。身形在奔跑中,急速變化,百米距離,就變成了一個身形雄壯,筋肉虯結的昂然大漢。
見鄭偃長戟帶著雷霆之勢一閃而至,金柯倏地一踩大野地,高高躍起,兩柄丹紋斧舞成一團,在空中吞吐著亂刃,撞向鄭偃。
鄭偃一戟刺空,就勢望空抽掃,這一抽之勢,力大勢沉,就是一匹馬,也會被抽打的筋斷骨折,然而這種情況並未出現,反而是抽出去的戟在碰到那一團亂刃時,就變成了碎片,這團亂刃斧影並不停歇,順著戟柄,一下撞向鄭偃。
鄭偃大驚之下慌忙跳馬,但仍遲了一步,尚未離開馬鞍的下半身連同胯下戰馬,轉眼就被絞的血肉翻飛。鄭偃跌落在地,尚未死透的上半身仍在大大的睜著眼睛,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醒來,但隨之,就被碾壓而來的戎車軋成齏粉。
金柯絞碎鄭偃,兩斧挾於肋下,微一緩氣,轟然如山崩一般的鄭軍已洪水湧至。
“成功與否,在此一戰!”金柯的黃金麵具反射著陽光與如林的鄭兵,再次挽斧,撞進敵陣,攪起一陣陣血雨。
在金柯這隻鷹喙的帶動下,十列飛梭陣,也狠狠撞進敵陣。
兵器與兵器的撞擊,肉體與肉體的撞擊,兵器與肉體的撞擊,在這一刻,草木清香,雜花生樹的沂水河穀,變成了一扇大磨盤,無數的肉體碎裂,無數的怨魂淒厲呐喊。
飛梭陣的第一排很快就被磨滅,隨之第二排也磨滅,但緊接著第三,第四排隨之衝至,毫不停息,向前切割。
在這種純粹的生命葬禮中,本就微亂的鄭軍戰陣終於崩潰,嚴整的方陣“嘩”的散開,人人抱頭曳兵而走,草木皆兵。這種時候,自亂陣腳,自然是找死,飛梭陣發揮出來了它的最大威力,一排一排,如飛梭走線,如蛇蠍遊獵,那些無頭蒼蠅一般的潰兵全部被切剁,汩汩的血水流進沂水,染紅了整片河麵。
雙方戰陣一個對穿,就有無數生命消失。金軍陣亡一半,戰車十不存一,戰馬不足一百。鄭軍四千,主帥陣亡,殘兵千餘,而且膽魄已喪。
取得勝利的金兵並不去追亡逐北,而是一路逆流而上,沿途丟盔棄甲,輕裝前進,隻帶一把沾血的彎刀。
等著抄金兵後路的東西兩山的兩千鄭騎,非但沒有等到金兵的潰敗,反而看到了中軍的滅亡,驚怒之下,奮騎追來,然而有千餘潰兵阻路,等到衝開潰兵,下到戰場之時,金兵業已遠離戰場。
“追,他們已是強弩之末,而且馬匹奇缺,追上去,殺光他們,為鄭將軍報仇!”
“對,咱們還有三千人,攻其疲敝,定能全殲金兵。”
“追,殺光金兵!”
三千憤怒的鄭軍策馬急追,但不久,前騎就迷路了,原來金柯早就準備好了,河穀地帶,空氣凝滯而流通不暢,在慢吞吞的五天中,他早就派小分隊在沂水上遊潛藏了好幾處秸草,此時積壓的秸垛燃起,濃煙滾滾,沿著沂水兩岸擴散開來,籠罩了金軍的行蹤。
率先入陣的五百餘鄭騎正茫然不知所措,突聽“篤篤篤……”的馬蹄聲響,一百金騎人遮鼻,馬蒙眼,騎騎以皮革相連,撞開白煙,衝殺而來,彎刀霍霍,人馬過處,頭顱落地。
金兵每隔一段距離,就以煙瘴阻擊,而沒有騎馬的金兵,他們隻有金陵王傳達下的一個字的命令:
跑!向著鄭國國都,舍命狂奔,不顧一切,鎧甲丟了,慢!內襯也脫掉,赤身狂奔,不!彎刀影響奔跑,扔掉!呼哧呼哧,心髒突突直跳,但奔跑不息,有人突然暈厥,翻到在地,不會有一個人去扶他。
跑!隻有這一個念頭,跑到鄭國國都,就是勝利,和追擊的鄭騎賽跑,甚至和自己的戰友賽跑,和自己賽跑。
他們都知道,一百金兵,無論如何都擊敗不了三千鄭軍,煙瘴的作用就是留給他們奔跑的時間。
酉時,酉時!隻要在酉時到達鄭都,那麼配合早已滲入城內的一千金兵,勝利唾手可得!
狂奔中不斷有人倒斃,但沒有人停下來,停下來是死路一條,前方才有生路……
奪命大狂奔,金兵終於在酉時到達鄭都,一百三十裏路途,不用一天,在鄭軍的追擊中,完成了,有五百人斃於途中,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