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製高點上看,上穀是壯觀的。
大麵積的民居與波瀾壯闊的巷弄,坐南朝北的高大城主府,四周合圍的斑駁城牆。點與線交織,勾勒出這座城市整齊不失協調的宏偉。陽光照在街道上,把黑暗逼得愈加黑暗,把光亮照得愈加光亮,那暗又帶著波濤洶湧的體積,將整座城市映襯得無限龐大。
世界因為體積,所以龐大得不知雲深處。
因為龐大,所以才有赫赫威名。
世間,總是因為誰拳頭大才聽誰的。
所以龐大很重要。
建武十八年,惠風和暢,瀲灩晴方好。
秋風輕拂城牆上的旌旗,漢家的威嚴隱隱可見,不時有百姓推著柴車背著行囊進出城中,遠處,巡邏的斥候放馬北坡,遙遙可見的北邊赤水河敲打著南岸的野草,河水北岸,嫋嫋炊煙伴著微風飄過南岸。
河水不知源頭,也從來沒聽誰說過有人尋到過源頭,自然,也沒有人見過源頭的風景,奔騰的河水仿佛仙女落下的絲帶,將大陸北端分成兩段。岸兩邊的人靠這河水生活,十幾年來不論南北兩個帝國如何征戰不休,河水兩岸的人們,始終相安無事。
生命苦短,沒有什麼比好好活著重要。
即使龐大。即便巔峰。
……
初秋的赤水河迎著西邊的紅日,河水透出一分璀璨的妖豔,淺草低伏著像被折彎了腰。
忽然間,一匹幹瘦老馬嘶鳴著出現在北岸,緊跟著一陣轟鳴帶著踏碎天地的氣勢席卷而來,馬背上伏著一個少年,背上背著一把大大的板斧,他回頭朝身後望了望,接著俯下身猛地一夾馬蹬,跟著老馬又是一聲嘶鳴,高高地揚起前蹄不要命地向著河水發起了衝鋒,少年緊緊伏在馬背上,臨近河畔抬頭衝南岸大喊:“放箭!”
少年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箭雨迎著夕陽朝北方射去,少年仰起頭看著箭雨如彗星掃月射向身後,嘴角彎起一抹戲謔的笑容,猛地一拉韁繩,讓老馬生生地在原地轉了個彎,呼喝著向前奔去。
“呦呼!”
秋天的暮色中,一隊騎兵興奮地吆喝著策馬奔向北岸,大地在馬蹄踐踏下,沉悶地哼哼著,少年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邊,手中板斧陽光下黝黑無常,單薄的身軀在原野中竟透出一絲豪壯。
“小子!給爺們兒留幾個!”緊跟在少年身後的騎兵隊長眼見老馬越跑越快,高喊道。
“隊長,你跟這小子說這沒用,趕緊讓弟兄們放箭。”隊長身邊一名男子說道。
“對,放箭,放箭!”隊長仿佛想到什麼,忙下令道,雙腿一夾馬鐙向前玩兒命狂奔。
滿地的鮮血,染紅了赤水河北岸的芳芳草地。
少年拎著板斧站在河畔,嘴上叼著根蘆葦草,他踢了踢地上的死屍向身後望去,幾名兵士正合力將屍體摞在一塊,站在一旁的隊長咧著嘴看著手中的錢袋嘿嘿直笑。半響,少年把腳邊的行囊搭在馬背上,拎著板斧牽著馬,朝河南岸走去。
身後,隊長麵上笑容一滯,輕聲歎了口氣。
“老劉,你也知道,他就這脾氣。”隊長身邊,方才那中年男子走過來,輕聲道。
“可惜了,可惜了……”身為這支騎兵隊長的劉文濱喃喃道,麵色透著一絲惋惜“我總在想,如果給他機會,未必就不能走出那一步。”
“他不屬於這裏,但又不得不留在這裏。”
中年男子說完轉身走到一隊兵士中:“都手腳麻利點,幹完活兒早點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