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3 / 3)

李媛媛對麵坐著一個年輕女子,看上去最多25歲,高挑個兒,披肩發,鵝蛋臉,高鼻梁:細眉下嵌著兩隻大眼,黑白分明的眼球像木偶似的不住地轉動,目光顯得很不安分:兩片鮮潤的薄嘴唇裏,有兩排細密而潔白的牙齒,似乎耗不費勁地能把任何堅果都咬碎。

上車後,她一直默默地觀察著李媛媛,好像要探索李媛媛的幽思。她幾次想和李媛媛搭訕,見李媛媛凝視著窗外,隻好作罷。

李媛媛轉過臉來,發現對麵的女子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仿佛要和她說話似的。她潛意識裏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子好像有些麵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見過麵,或許是在童年或許在夢裏。這個想法像窗外的景物隻是一閃而過。

“請問,你是那兒的人?”那女子禮貌地問道,熱切的目光望著李媛媛。

“潼川的。”李媛媛談談地說。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麵?”

李媛媛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你是不是潼川郊區的?”

“是呀!”李媛媛警覺起來了。

“你是不是在大營鄉上的小學?”

“是呀,你怎麼知道的?”李媛媛怔了怔,說道。

“你是不是96年小學畢業?”

“是呀!”

“一班,是不是?”

“是呀!你是——”

“俺叫金圓圓。你不是李媛媛嗎?”金圓圓興奮地幾乎喊起來了。

李媛媛塵封的記憶像嚴嚴實實蓋著的盒子,慢慢揭開了,露出了裏麵存放已久的內容。

她記起來了,上小學時,班上有個叫金圓圓的女生,同學們叫她金元寶。五年級時她父母離異,上課總迷迷糊糊的睡覺,後來和一幫小混混成天糾纏在一起,進城轉悠,打鬥,偷摸,被學校開除了。

“我是李媛媛。我想起來了。咱倆的名字同音,老師有時候會弄錯。”李媛媛強打精神,笑著說,“想不到在這兒相遇了。”

“真是太高興咧!”金圓圓像個孵蛋的老母雞,咯咯地笑個沒完,雙手使勁地攥著李媛媛的一隻手,仿佛怕她跑掉似的。

她發現了李媛媛袖子上的黑紗,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換上了一副嚴肅而憂傷的麵容,悲哀地說:“你這黑紗——”

“我爸爸走了。”李媛媛眼裏又湧出了淚水。

金圓圓遞給李媛媛幾張麵巾紙,默默地望著她擦淚水。

過了一會兒,金圓圓關切地問:“你有兄弟姊妹嗎?”

李媛媛搖了搖頭。

“那麼說隻有你們母子倆咧。”金圓圓語氣裏充滿了同情。

李媛媛點了點頭。

“你這是要去哪兒?”

“北京。我在北京上大學。”李媛媛極力控製悲傷的感情。

“太好咧!真羨慕你呀!大學生,多瀟灑!”金圓圓啪了兩下手掌,立即又換了一副驚喜的麵孔,“俺也回北京,噢——俺自己開了個發廊。”她說後半句話時,語氣裏透出幾分不自信。李媛媛沒有覺察到。

真像俗話說的那樣,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同學遇同學,兩嘴像喜鵲。

既然是老鄉又是老同學,不用說,她們一路不停的談天說地,從生活婚姻到人生前途,方方麵麵無所不談。當然,她們也免不了回顧小學時代,談及老師和同學。

金圓圓非常興奮,眉飛色舞,活像個東北二人轉裏的媒婆,不停地嗑瓜子,不停地說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語言雖然粗俗,但不乏幽默。

李媛媛心中的悲傷好像漸漸地淡化,憂傷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顯出一種病態的嫵媚,看上去活像一朵月下的芍藥花。在金圓圓麵前,她顯得口拙舌笨,反映遲鈍,談話幾乎插不上嘴,大部分時間隻是微笑著,默默地望著,充當忠實的聽眾。

談到婚姻,金圓圓說:“俺沒有結婚,也不打算結婚。這年頭傻瓜才結婚呢。把自己拴在一根肉樁上,多不自由,多沒勁,多無聊。”

說到前途,金圓圓說:“前途嗎?是人們無聊的瞎想今後咋活著。依我看呀,人活著要顧眼下,消受生活。趁著年輕時,要好好享受一番。人活一輩子,不大一會子。青春更是一眨眼兒的功夫。你沒見那些曲腰駝背、臉像核桃似的老婆娘嗎?多悲哀呀!活到那個份上有啥勁?在年輕時,不瀟灑他一回,難道等著成了幹癟老婆娘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