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怔了怔,臉倏地一下紅到了脖根,接著又變成煞白,仿佛她在瞬間經受了酷熱與嚴寒兩個極端的襲擊。她知道自己有個老毛病,白天窩在心裏不快的事情,夜裏常常在睡夢中叨叨。她開始擔心自己在夢中說出女兒與鈕紅軍的關係。她暗自思忖,要是女兒追問該如何解釋。雖然她和丈夫向上蒼發過誓,在適當的時候把實情告訴女兒,但什麼時候合適,還沒有商量好。這件事不經丈夫同意,她自己不能決定。
徐靜看到母親臉上的表情在瞬間的變化,明白母親在回避她的問題。她不想讓母親難看,打開一瓶礦泉水,雙手遞給她,換了個話題,說:“北京一年四季,十月是美好的季節,大部分日子,藍天白雲,秋陽明媚,風平氣爽,樹綠花香。我很喜歡。我打算畢業後,在北京找工作。你的意見呢?”
“那敢情好!我同意。到時讓你爸爸也來看看天安門。”母親的神情立刻恢複了常態,臉上飛起了紅暈,眼裏放出了興奮的光彩,“你爸爸一定會很高興。這次他吵吵著也要來看你,他說,我想靜靜了,也想看看北京。我說,快得了吧,你行動不便,等行動方便了再去。他眼淚汪汪的,不吵吵了。”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即使他是你的親生骨肉,一來到這個世界,你就把他送給別人,放棄扶養責任,你們之間的那種濃濃的血統關係也會變得淡如清水:如果他與你沒有血統關係,通常,隻要你以父母的資格擔負起扶養他的義務,看著他在你身邊一天天長大,你就會親他,愛她,離開了想他:如果他沒有喪失了人性,有良心,他絕不會忘記你養育他的恩情。
徐靜聽了母親說父親想來京看她,感動得紅了眼圈。實際上,她也想父親,擔心他的健康,盡管她知道,自己血管裏流動的不是他的血液。她望著母親由於高興容光煥發的臉龐,深情地說:“2008年是奧運年,奧運會在我們中國開,8月份開幕式在北京舉行。距今還有不到4年。到那時北京一定很特別,更美麗,更繁華。如果我在北京的話,一定把你們倆接來。”
母親聽了高興得像個得到許可去參觀動物園的孩子,幾乎跳了起來,臉笑成了一朵燦爛的菊花。耳際又響起了劉老三那句話:“……說不定,她會出落成一隻金鳳凰。有了她你們將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晚上5點整,徐靜和母親回到了宿舍。
徐靜提起桌子上的暖水瓶要去打開水,發現下麵壓著一個白色信封。她放下暖水瓶,拿起信封,抽出一張巴掌寬的紙條,上麵寫著:“有人要向你們母女下度毒手!小心有人向暖水平瓶投度毒。幹趕快離開這個是非子之地。”
紙條上的字是鉛筆寫的,字跡模糊且歪歪扭扭,有好幾處錯白字,因此徐靜看了三遍,才弄明白意思。
“啊!”徐靜驚愕得倒吸了一口氣,渾身哆嗦了一下,打了個寒噤,仿佛有人冷不防在她頭上潑了一瓢冷水似的。
“誰來的信?”母親問道。
“是以前同學來的信。”徐靜嗓音微微顫抖著說。
母親隻顧整理床鋪,沒有覺察出徐靜的神情。
徐靜怕驚嚇母親,極力控製著情緒,讓自己鎮靜下來。她把信封塞在褲兜裏,決定立即去找夏教授。
“媽,你累了,上床休息一會兒。我去打開水。”徐靜極力用平和的語氣說,提起暖水瓶走出了宿舍。
徐靜沒有馬上去樓下開水房,而站在樓梯上給夏穎打電話。
夏穎正在宿舍廚房準備晚飯,腰圍淺藍色圍裙,頭戴白色廚子帽,站在案板前切土豆絲。他的刀法地道,動作麻利,看起來像一個專業廚師。隨著菜刀剁菜板有節奏的嗒嗒聲響,黃澄澄的土豆絲從刀刃下飛快地滾出,宛如細金條似的在熒光燈映照下閃耀著金光。
夏穎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鈴聲聽起格外急促。他趕忙放下手裏的活計,撩起圍裙很快地擦了幾下手,拿起了電話:“你好,哪位?”
“夏教授,是我,我是徐靜。”徐靜在電話那頭急巴巴地說。
“你好,有事兒嗎?”
“我有急事必須馬上見你。”
“你在哪兒?”
“在宿舍。”
“我去還是你過來?”
“我去。”
“好的。”
夏穎一邊繼續切土豆,一邊琢磨著:“發生了什麼事啦?徐靜語氣為什麼這麼急促?……”
不一會兒響起了敲門聲。
夏穎拉開門,讓進徐靜,發現徐靜臉色慘白,神色慌張,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請坐下慢慢說。”夏穎說話的語氣平和而輕柔,臉上掠過了一絲驚異的神色,瞬間又回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