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ker不動聲色，“說來聽聽。”
紀衡擲地有聲吐出四個字：“滅軍之戰。”
她緊接著解釋道：“浴火二年，君斂以荊棘軍團指揮官的身份率軍絞殺魔將Death，卻致使整個軍團全軍覆沒。此役之後，君斂再不願意讓自己的軍士身陷必死險境，即便是得到聖城死令，也要冒著被聖城處決的後果，力保軍團離開。”她話鋒一轉，“而季離歌恰恰相反，在獨自尋求複生之法的道路上，她早已經習慣不受他人的影響，隻專心追求自己認定的目標，隻要能夠達到目標，她可以不擇手段。”
“張啟墨最後送給季離歌的消息，的確指向了絕滅平原。”紀衡道，“但我們未嚐不能用這條消息將計就計，甚至不需要我們多做些什麼，就足以逼迫得她們二人產生爭執，最後分道揚鑣。”
隨後紀衡將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娓娓道來，條理清晰，邏輯合理，Samele幾次試圖找到其中的漏洞，都被紀衡不輕不重地駁斥了回去。最後還是Joker點頭認可，“就這樣做吧。”
紀衡及一眾魔將領命退下，抓緊時間去完成紀衡提出來的計劃，Samele像是很不放心，亦步亦趨跟在紀衡身後離開了殿堂，其餘的七位高位魔將則是四散在殿堂周圍，負責四方靈物的安危。
轉眼間人頭攢動的殿堂中，就隻剩下了Joker一人孤零零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看上去有幾分疲憊。
Joker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殿堂上空旋轉飛舞著的四方靈物，眼神複雜。他抬手將四方靈物召回到自己身邊，逐一打量著眼前的瑰寶：蘊含強盛力量的絳珠、充滿生機的絕崖草、溫潤平和的天泉玉、變幻莫測的雲生水。這一件件本應該隻存在於傳說中的靈物，在這麼多年後，終於被他所集齊，這本應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可是Joker抬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卻覺得那裏空空蕩蕩，隻有尖嘯的狂風吹刮著荒蕪的絕崖，發出無人回應的空鳴。
“我們的夢，該醒了。”
他冷不丁想起了張啟墨的那一句話，那聲音似乎在殿堂中回響著，如水浪般層層湧入他的耳中。
所以這就是你最後的選擇嗎，張啟墨？
他不曾親眼見到張啟墨灰飛煙滅的一幕，可是眼前卻莫名浮現出了張啟墨被白焰所灼燒的模樣。 Joker有些想笑，他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卻累到隻能在半途停下，難看得像是在流淚。
Joker閉上眼，千年的時光像是細沙一般從指縫間溜走，刻印在靈魂深處那份早已灰暗的契約輕而易舉將他的思緒帶回了上千年前：
“我名祁木，應召而來。”
他垂首跪在那個女孩的麵前，通過契約感受著她情緒的起伏波動。她是那般明豔動人，在這片飽受戰爭之苦的土地上，如同最亮眼的那朵玫瑰花，迎著太陽驕傲地綻放著自己的光輝。
--如果能一直陪在她身邊該多好。
他曾是這般殷切的渴望著，甚至自私的希望這場戰爭永遠不會結束，這樣他就可以陪伴她的一生。
或許命運聽到了他的渴盼，卻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徹底打碎了他的希望--
浸入泥土中的鮮血，傷痕累累的屍骸……那朵他願意用一生去保護的玫瑰花被人狠狠踐踏入土地裏，信仰和希望一瞬間支離破碎。
恨，怎麼可能不恨？可是後來他拋卻了原來的名字，加入了他深惡痛絕的群體，並成為了其中的一份子。
多可笑。
再後來，他眼睜睜看著那個被他拉入軍團中的同胞走上了和他一模一樣的道路。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又或者隻是想不讓自己一人獨吞這份痛苦與折磨。他再一次伸出手，將那個同族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Killer。”
Joker還能想起那個同族帶著快要將自己焚盡的執念，冷然說道，“代號Killer。”
屠盡萬物，隻求救贖的Killer。
“你陪了我那麼多年……”Joker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中回響著，帶著無盡的哀傷。
如此坦然地擁抱死亡，不給自己留下一絲一毫的回轉餘地。你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信仰，也得到了救贖吧，所以甘願為之消失，即便要將自己的存在徹底抹去，也絕不願再回到這般落拓可笑的境遇。
可我手中空無一物，隻能緊握了那個飄渺的夢境，不願醒來。
Joker緩緩睜開眼，輕聲念道：“再見，張啟墨。”
他的聲音極輕，散落在空氣中，被流動的微風攜帶著奔向遙遠的彼方。
曾經品嚐過同樣痛苦的同伴，終於隔著生命的天塹，做了最終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