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穀起了大風,風聲在山穀中尖嘯,灌得人耳中滿是轟鳴的風響。
紀衡坐在一段矮崖的邊緣,雙腿耷拉在空中無聊地晃動,聽著山穀中嗚嗚咽咽的風聲,看著腳下的魔靈軍團來來去去地調度。喬遇伴在她的身側,解下了自己的披風為紀衡披上,防止她被風吹到生病。天空因為元素的紊亂,呈現出一種暗沉的紅色,太陽像是嵌在其中的一枚紅寶石,豔麗而詭異。
通往矮崖的道路上有一個腳步聲漸漸走近,路上的碎石被擾動,順著峭壁一路咕嚕嚕滾下去。
紀衡往身後瞥了一眼,在認清來人後又將頭轉了回去,不輕不重問道:“有事嗎?”
“有點事想要問你。”
“問吧。”紀衡有些心不在焉。
“你真的,殺了Killer嗎?”
紀衡想了想,“算是吧。”
“為什麼?”
“為什麼?”紀衡有些好笑地重複了一遍,“我以為,斬殺一個叛徒,是不需要理由的。”
“可你自己分明也是。”
紀衡轉頭對來人露出一個笑容,“是啊。所以如果她們要殺我的話,我也沒有半分怨言。”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來人被紀衡攪得有些沒脾氣。
“事實上我不明白。”紀衡斂了笑容,扭頭繼續看著腳下來來去去的魔靈,“你到底想說什麼,景稚?”
景稚微垂著頭,思索片刻後突然自嘲一笑,“我不知道。”他看著紀衡的背影,問道:“你曾經身為首席檢察官,為這片土地付出了那麼多,曾經的一切對你而言都不重要麼?”
紀衡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淡然提醒了一句:“景稚,別忘了你現在站在什麼地方。”
“這就是你的理由麼?”景稚像是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
“否則呢?”紀衡反問,“後退一步,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是我們。”
景稚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像是從未真正認識過她,“你這樣……和那群渣滓有什麼區別?”
紀衡笑了,“你說對了,沒有任何區別。”她單手撐地,站起身,“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為了什麼樣的目的,在你眼裏,我和那群人沒有任何區別。”隨後她話鋒一轉,“可那又怎樣?我根本不在乎。我不需要你理解我,也不需要世人理解我,無論在你們眼中我是瘋是傻都沒關係,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正走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紀衡轉身麵對著景稚,黑色的披風被風高高吹起,“你不是問我曾經的一切對我來說是否重要麼?我現在回答你:不重要。昔日的過往也好,身處在什麼陣營也好,通通都不重要。”紀衡抬腳往前走,在和景稚擦身而過的時候,景稚聽到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重要的是你究竟想要些什麼。”
景稚轉身想要再說些什麼,卻隻聽到紀衡遙遙喊了一句,“喬遇,走了,我聽到集結的號角聲了。”
喬遇追上去,努力聽了聽穀中的聲響,卻隻聽到滿耳的風聲,不由嘀咕道:“我怎麼沒聽見。”
卻遭到了紀衡毫不留情地嘲笑,“因為你蠢啊。”
“蠢和聽不到號角有什麼關係?”
“看,你自己都覺得蠢了吧。”
“……”
紀衡和喬遇的聲音漸行漸遠,矮崖上隻留下景稚孤零零一人,風吹得衣角獵獵作響,可他始終站在原地不肯挪動分毫。景稚眺望著遠方無限綿延的土地,暗自歎口氣。
如今的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這麼久以來,他以魔將的身份曾率領魔靈軍攻破了數座城池。可是無論親手屠戮了多少掌權者和貴族,每當他看著戰後破敗的城池,心底都沒有一絲一毫複仇的快感,隻有無盡的空虛與落寞。
那些肖念曾竭力庇護過的城池,在她身死之後,卻最終落了個城破的結局。隻是不知道那些流離失所的民眾們,是否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想起:原來那個曾經給予他們保護的人,已經死了。
這是她曾賭上性命所保護的土地,是她背負一生的責任與擔當。
小姐……我應該怎麼做?
景稚看著無際的大地,靈魂深處刻印的契約殘破不堪,再也給不了他回應。
雙生穀的入口處,魔將們三三兩兩距離在一起,圍著Joker形成一個半圈,眾多的魔靈在他們身後,靜候著下一步的命令。
“Joker,我們已經收到暗線送來的情報。”Samele在彙報的時候,看了一眼靜立在一旁的紀衡,眼神複雜,而紀衡卻根本不曾在意,隻是自顧自低頭整理著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