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時間,魔靈身側燃燒的黑焰忽然熄滅,如同河流斷絕了源泉。而下一刻,Samele忽然發出一聲長嘯,白色的囚籠被無形的力量撐開,搖搖欲摧!
來不及溝通,來不及思索,君斂抬起槍口,紀衡指引扇骨,兩人同時向著囚籠發出了全力一擊!
“……啪嗒。”
分明是由光所織就的囚籠,卻分明發出了清脆金屬碎裂的聲音。囚籠碎裂開去,碎片化作斑斕光粒消失於世間,而被壓製其中的Samele依然站立著,腳下的法陣一瞬間釋放,隨後漸漸消失。
他的腹部分明已被爆炸的彈藥燒灼得血肉模糊,在燒焦的血肉中隱約可見蠕動的髒器,他的喉部被洞穿,鮮血從其中汩汩湧出,Samele張了張嘴,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他一直以來滿懷質疑的目光,此刻卻變得異常幹淨,如同茫茫大雪,不摻有半分雜質。
到此……為止了嗎?
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腹部和喉間的傷口分明撕扯著他的神經,可他的思維卻異常清醒,甚至能感受到鮮血流出體外後所帶來的陣陣寒意。
Samele的目光望向天際,暗紅色的天空中浮動著繚繞的雲,如同難以觸及的夢境。隨後他看到自己的身上開始泛出點點微光,如同螢火蟲一般,輕盈地飛舞著,隨後消失不見。
結束了。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一件事。似乎漫長到世界盡頭的生命,讓他從未留心思索過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可是如今死亡近在眼前,他回首一生,卻已經記不起自己被放逐的原因。半生迷茫遊蕩在不屬於他的土地上,鐫刻在靈魂深處對故土的渴求一日更甚一日的壓在心頭,可他沒有希望沒有退路。要麼永生遊蕩在陌生的土地上,被這份渴求和祈盼終日折磨,要麼自我放棄,徹底消失在這個世間。
“我們回家。”
直到那個人向著自己伸出手,說出了自己畢生渴求卻不敢奢望的字句。
--回家。
這個字眼分明陌生到極致,卻對他產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對,我們回家。”
強大的力量將他從遊離的狀態中抽離出來,他終於又能夠感受到吹拂的微風、粗糙的土地還有不知名的花朵。淚水不自覺從眼眶中滾落出來,融入大地之中不見蹤影。
他跪俯在那個人的腳邊,經年不曾與人溝通讓他的語言係統錯亂,他含含糊糊吐露出表示忠誠的字眼,恨不得將一顆心盡獻於對方。
對方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拂去一身的塵土,一字一句說出了Samele記憶至今的一句話。
“我們無罪,憑什麼要被放逐?”
Samele跟隨在那個人的身後,以參謀的身份輔佐在側,指引著軍團一次又一次發動攻擊。平靜的大陸,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王將,我們為什麼要攻打這片土地?”彼時,他也曾困惑地問過那個人。
隻記得那人的目光放得極遠,“我要他親自降臨這裏,承認他犯下的過錯,跪著請我們回家。”
Samele初時不懂,後來這片土地上的戰火愈演愈烈,甚至發展成了魂侍和魔靈間的同族之戰。在巔峰之戰中,他再度見到了將他放逐至此的“王”,他所追隨的王將親自迎戰。
刀光劍影間,他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隻記得那一片突然爆發、灼燒大地的烈焰。
Samele從來都不是什麼戰將,他唯一獨有的特殊能力便是傳音,也曾通過這個能力無數次為王將傳遞情報。但在失去了王將的庇佑之後,他隻能惶惶逃入深海,方才得以苟延殘喘。
至此,又過了千年的光陰。
再度醒來的時候,歸家的渴求已不再那麼迫切,他所緊握在手中的唯一執念,便是再見王將一麵,親口告訴他:
謝謝你曾帶我走出那段看不見盡頭和未來的時光。
謝謝你曾許諾給我一個美好的夢境。
你是我全部的追隨,畢生的信仰,以及唯一的王。
我甘願為您付諸一生。
在那遙遠的天際盡頭,便是他們終生無法再度踏足的故土。Samele看著天空,終於轟然倒下,眼瞳卻艱難地望向了雙生穀的方向,死不瞑目。
--我的王,很抱歉,終究……未能再見您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