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福一瞬間潰散,像是精心嗬護的瓷器被驟然擊碎,碎片散落,將人的精神切割得遍體鱗傷。撕裂般的劇痛從腦海傳遍全身,季離歌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碎石尖銳的棱角劃破她的手心,鮮血從中滲了出來。
“大小姐!”
遲殃立刻將她從地上扶起,季離歌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強撐著劇痛,直視著遲殃的雙眼,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她們,死了。”
她留給兩人的賜福和她的精神相互關聯,如同一根線,將三人連接在一起。可如今這根線突然斷開,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季離歌一直以來都獨自前行,雖然和摯友間有諸多糾葛,但卻總覺得自己的身後始終站著摯友的身影,可是她如今惶惶回首,已是空無一人。
淚水不自主從眼眶中滾落出來,砸在地麵上,難以言述的情緒洶湧襲來,將她徹底地淹沒。
遲殃在短暫一愣之後,忽然強行將季離歌從地上拽起,“大小姐,大小姐!您還記得分別之前,紀衡都說了些什麼嗎?”
記住,無論中途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停下來。
“不要停下來。”遲殃強撐住季離歌的身體,一字一頓複述道,“我已經感受到前方暴亂的元素流,元素風暴就在不遠處,我們不能就此停下來!”
季離歌緩緩深吸一口氣,賜福潰散所帶來的精神痛苦一點一點被她強自壓下,摯友的身影交雜在萬千軍士之中。
“交給我們吧。”
“請毫無顧忌地衝鋒吧。”
“我,就到這裏了。”
……
種種聲音在她的腦海之中響起,如同魂靈的低語,化作一雙雙手,推搡著她往前。
“走吧。”
遲殃攙扶著季離歌踉蹌著繼續往前跑去,戰死的英靈在蒼穹之下默然站立,無數雙眼睛看著她們步步往前,血色的陽光鋪就她們腳下的道路,殷紅如同鮮血。
魔王的腳步聲終於在她們身後響起,一步,一步,不緊不慢,但無論季離歌和遲殃如何提升自己的速度,那腳步聲始終綴在她們身後,不曾遠離。
跑!
那是擁有滅世之力的魔王,是這片大陸上無人可以抗衡的死神,季離歌不過一介輔助係召喚者,跟隨在身側的遲殃,更是一個隻擁有一半異世之力的魂侍,如果說紀衡和君斂尚有一力可以挑戰魔王的尊嚴,她和遲殃,不過隻是白白送死的存在。
隻有跑!
魔王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魔咒,逼迫著她們不斷往前、再往前,在急促的步伐下,精神未穩的季離歌數度摔倒,礫石在她身上留下累累傷口,遲殃一次又一次將她扶起,但每一次摔倒,魔王的腳步聲都逼近一分。
“大小姐!”
遲殃的聲音忽然響起,滿載著欣喜,季離歌恍惚抬頭,狹窄的山穀道路豁然開朗,變化莫測的元素風暴在山穀之中呼嘯著,千年如一日守衛著那枚沉睡的靈魂核心。
--付出了無數代價,犧牲了上萬人的生命,她們終於抵達了這裏。
與此同時,緊隨在她們身後的魔王,也終於出現在了道路的一端,提著沉重的戰槍,漫不經心地邁步而來。
遲殃瞥了身後一眼,蹙眉,忽然提肩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將全身的力量彙聚在長槍之上,對準了元素風暴猛力擲出。
長槍撞上混亂無序的元素,衝突的力量在一瞬間炸開,蘊含著力量的長槍卻在風暴之中寸寸崩碎,風暴受到衝擊,霍然洞開,但洞口邊緣卻在飛快地複原。
風暴的轟鳴夾雜著強大的力量四散開去,季離歌的賜福潰散,精神力本就不曾得到恢複,一時間被這四散的力量衝擊得有些恍惚。遲殃站在她的身後,寬厚的手掌在季離歌的背後用力一推,尚未回神的季離歌站立不穩,立時被他推入洞開的風暴之中,她陡然一驚,踉蹌了幾步,終於站穩。
季離歌倉促回首,卻看到那個狹小的洞穴在元素自身的力量下飛快縮小,遲殃站在風暴之外,溫柔地看著她,“遲殃!”
遲殃笑了笑,眼底滿是眷戀和不舍,卻並未回答,隻是毅然轉身,朝著逼近的魔王衝去,純白色的異世之力和蔚藍色的靈魂碎片從他身上剝離出來,醞釀出足以撕裂時空的強大力量。
他是被季離歌從死神手中強行奪走的人,他身負著一半的異世之力和一半的靈魂力從死亡的國度中歸來,手執長槍,隻為捍衛大小姐一人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