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不止活著，我還偷了你的兵符，燒了你的寢宮，端了你的老巢。”
拓拔合歡的手，停在我眼瞼，沒有再動......
“我是在爭取時間，麻痹你。為了裏應外合，攻陷拓拔。為了取你人頭，為我夫君報仇。”我的箭刺向他胸口，他咳了咳，突然攥緊了拳頭。
他驀地折斷了箭，把著箭頭對準我胸口，他寶石般的眸子深黯無垠，深邃獵狩的光芒攝透了一切。粗野俊美的麵龐，有著醉人的風流與冷冽，還有那因怨因恨燃起的憤怒。他抿著孤傲的雙唇，笑了。
“女人，我能容忍你拿走我的東西。可我不能原諒，你詐死騙我。本王早知道，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箭下。死，我心甘情願。可要你陪我！”
他的雙眸有著冷酷，也有赤一裸一裸的疼痛。攥緊了箭，血從手心裏滲出。“在我心裏，你已經死了......”
“在我心裏，你也不能活著！”我將缺了箭頭的箭，逼進他胸口。看著他泛紅的雙眼，我咬住下唇。當他的箭猛地刺進我身體時，我的手卻突然一撒，那半隻箭‘哐啷’落地，掉在墳墓前。
看著血，緩緩從胸前淌下去。我掏出一隻紙鶴，吃力攥在手裏，看著血染紅了它，看著拓拔合歡的眸子，瞬間湧起了淚。“把我和它，一起葬進墳裏吧，王。”
“女人......”
“答應我，別再興起戰爭。我的一條命，還你、還你失去的東西。從、從此以後，別、別再回來了。”看著血染紅衣裙，我忍著痛，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溫柔說著，“像我教的那樣，把、把這裏當成靶心......”
血紅的紙鶴，飛出手心，撲向他雙眼。他搖了搖頭，一把將箭拔出來，接住我痛的倒下去的身體。
“媳婦......”紅梨棠快步撲過來，一把將我抱起，“媳婦，你怎麼了？媳婦，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影兒！”紅梨深下了馬，亦撲到我跟前。看著我前襟殷紅的大片，邊把著脈，邊大聲喊著，“風無影，風無影......”
風無影風馳電掣般飛來，顫抖掏出一顆丸藥，塞進我嘴裏。可我的唇色，卻早已經冷了。我顫抖握住紅梨棠的手，“對不起棠，對不起......我太累了，太累了......我想睡了，爸爸媽媽在叫我了......”
“媳婦，不要！”紅梨棠牢牢握著我的手，淚水啪嗒，啪嗒地滾下去。
“別哭......別哭......照、照顧好念棠和、海棠......”我咳了咳，難過地閉上眼睛，仿佛做了一場夢，夢醒了，要到離別的時候了。可是誰的手，還握的那麼緊。是誰的哭聲，還那麼可憐......
這裏，我不喜歡，可我不想走。我的孩子還那麼小，他們還那麼小。“幫我告訴小九，我、我把拓拔打、打給他了。告訴他，我、我好、好想他......幫我告訴西、西門孤城，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能陪你們了......”
無力地閉上雙眼，感覺紅梨深趴在我頰邊哭，感覺棠抱起了我。感覺，越離越遠......這裏，我不喜歡，可我不想走。我的孩子還那麼小，他們還那麼小。我的夫君，還那麼年輕，他們還沒老......我的蓮，還沒醒來......我的小九，還沒回來......我連行囊，都還沒帶......
“影兒——”
那般撕心裂肺的叫喊，震破了蒼穹。血紙鶴從指尖滑落，拓拔合歡一口血噴向了墓碑。撫著那三個字，他忍著不讓淚流出眼眶。
“我不會走。”他喝著酒，灑滿墓前，“這裏有她的墳，有她的紙鶴，有她的回憶。我會陪著她，永遠陪著她......”
聽著遠去的腳步，他趴在墓碑上，淚終於忍不住洶湧墜落。他痛的抱緊了碑，喝著含毒的酒，流著淚說，“等我......”
等三十天後毒發，他就下去陪她。等女人的墓前，打掃幹淨，他也會睡下。等這三十壇酒喝完，等這些紙鶴都燒完，這墓碑上就會刻下兩個人的名字......
......耳畔依稀傳來了宮廷弦樂，夾雜著優美的簫聲。似召魂的咒語，令我沉睡的神經一根根被撥起。感覺頭痛欲裂，我下意識揉著太陽穴，用力睜開了雙眼。
入目的是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華麗錦緞，狼皮腰帶，流蘇長簫，還有那一頭披散如墨的頭發。一張美麗芳華的臉，一雙似紅似黑的眸子，一身輕佻詭譎之氣。在雕琢的水晶宮中，沒有影子，亦無笑容......
我輕眨了眨眼，聚攏全部視線仔細打量他，“納......蘭......兮？”
納蘭兮放下簫，打開水晶棺，把我從棺材中打橫抱了出來。放在鋪好的榻上，嘴角噙著鬼魅笑靨，“我的女兒，歡迎你重新回到這個世上。”
“你救活了我？”
他搖了搖頭，雙唇如血般殷紅。披散的頭發，吹在我麵前，令人憶起他嗜血的獠牙。“我隻救了你的魂，你的肉身可早沒用了。”
我愕然，狐疑坐起來，輕拍著兩頰，略是好奇地戲謔，“那我又是誰？”
納蘭兮曖昧湊近我鼻尖，吸著我還凝著冰花的臉。遞過一麵銅鏡，令我看清那不一樣的容顏，雙唇鬼魅吐道，“我的妻子！”
“呃......”
“從今天開始，你會以我的妻子身份活著。”他撩我一綹頭發，嗅在他鼻尖。然後勾起我下頜，在我唇上性感印上一吻......
“啊！！！”看著陌生的臉，我‘啪’將納蘭兮推開，光腳跑出了水晶宮。太師府外，一頂馬車早已備好。一雙修長的手掀開簾子，有人正庸懶臥在那裏，打著哈欠，眯著邪魅睿智的眸子勾起手指，“寶貝，過來......”
“小九？”
“還有我！”小九身後，探出一顆頭，是小七，是我們的四爺！
“媳婦，我也來了。”紅梨棠擠出一席之地，左手牽著海棠，右手牽著念棠，“娘......娘親親......”
紅梨深則坐在馬車最裏，俊美的臉散著邪氣。搖起折扇，他薄唇悄動，“你的蓮，還在等著你......”
話落，北辰無垠手一拉，驀地將我拉進馬車上。對著太師府門前的納蘭兮，勾起抹曖昧腹黑的笑，“謝謝。”
“等等小爺......”半響，一匹馬從遠處奔來，風無影策馬追過去。心念他才是功不可沒，見鬼了！
納蘭兮眸色一黯，俯瞰身旁的兩個被撬動的棺材，詭譎笑著，“我的妻子，你會回來取你落下的禮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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