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不是喜歡?”
“我喜歡的你都要生擒,那我喜歡你,你也把自己捆起來吧!”
他深邃獨特的輪廓一下沉了下來,仿佛受傷般把所有的笑容都藏了起來。見我如此責怪他,不禁‘啪’甩開我的手,“本王以為你真喜歡,原來都是口是心非。。”
“我......”
“擺駕回宮!”他性感的薄唇,勾起絲冷冽弧度。眉宇間攝人的冷酷,取代了先前惑人的野性。
“我喜歡螢火蟲,是因為它能點亮黑夜。我尤其喜歡這個季節的螢火蟲,越過了隆冬,在這麼黑的夜裏,美麗地飛舞。它讓我想到了我自己,沒有它那麼美,沒有它那麼明亮,可我跟它一樣倔強。熬過了一年又一年,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走掉。看著滿頭的白發,我卻還是能笑。因為我覺得,我能活著,就夠了......”
牽住他袖角,看著螢火蟲早已飛去,我無奈歎了口氣,“都飛走了......”
拓拔合歡慢慢轉過身,打開手掌,一隻螢火蟲飛出了手心。他望著我,笑了笑,有些撩人的笑,還有絲似有似無的生澀......
其實真實的他,還有羞赧,有些木訥。像沒戀愛過的大男人,從眉眼到心,都是本能,都是生疏,卻不經意製造出了動人的浪漫。便像這最後一隻螢火蟲,讓我心底竟然不由自主動了一下......
和他坐在亭旁,看著夜晚的星辰,不知不覺便睡著了。拓拔合歡靜靜看著我,把我的頭撥上他的肩,輕柔撫著我的頭發,在我額上悄然落下一吻......把衣裳蓋在我身上,直到翌日晨曦初上,拓拔合歡才把我抱回寢宮......
看完日落,看日出,雖然我一直在睡,但他感覺到了,有個人一直在陪他。心底那絲不曾承認的悸動,在昨夜終於變得濃烈,變得無法抗拒......
他喜歡我撫的那首蘭亭斷水,他喜歡我教他射箭時的樣子。他喜歡我看著他手心螢火蟲時的專注,他喜歡跟我靠在一起時,我歪在他肩上的頭。他喜歡我明明睡著,卻說沒睡時那強嘴的模樣。他喜歡,我把他宮裏的男寵,統統趕進冷宮。他喜歡我身上的香氣,喜歡我的厚臉皮......
他喜歡每天都偷偷去一趟偏宮,站在那裏,默默拾著我放飛的紙鶴。把那些歪七扭八的紙鶴,當成寶貝,一個個收起來......
“王,你手裏的是什麼?”我邊折著紙鶴,邊悠閑走出來。看著拓拔合歡收緊的手,狐疑挑起眉。
“沒什麼......”
“哦?我怎麼感覺你在揀我掉的東西?”她湊過去,在他四周端倪半響。嗅到一身的酒氣,靳起鼻子,倏地跳上他的背。
“你......”
“你來背我!”我摟著他脖子,趴在他寬厚的背上,看著一眾早嚇呆了的宮人,覆在他耳畔戲謔問,“怎麼?你第一次背女人嗎?”
拓拔合歡頓了頓,把我背了起來。不止他,整個王宮的人,皆被這一幕震撼。人說紅顏禍水,連斷袖的拓拔王亦不能幸免。整個拓拔宮內外,頓時人心惶惶,恨不能將我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我是不是很沉?”
他沉默半響,戲謔揚唇,“沉!”
我憤懣錘了他一拳,他咳了兩聲,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停後,拓拔合歡才抓緊我雙腳,背著我在宮中漫步。明知背上背的是一把隱刃的刀,卻還是任我去割。他說,“本王知道你是來取我人頭的!沒關係,你盡管磨你的刀。隻要你不離開,本王對你,對你的大楚,絕不動分毫。”
“......”
“也許有一天,本王會被你殺死。可女人,到那一天,你也要死!”他斂下眉,一直背著我,英俊的臉上盡是一種嗜血的甜蜜。縱使與我,是千萬個不可能之一。可他也還是願意,把我留下來。哪怕哪天,他會死在我刀下,才準我離開......
我不知道,這樣的拓拔合歡,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害死楚雲梟那個他?我亦不知道,為何總是到最後,才能看清一個人?我不知道,為何一切如我的願,我卻暗笑不起來?我隻知,我跟他,不可能......
怪隻怪,遇到的太晚,殺孽卻太多。最後的相知,卻抵不過那些疼痛的記憶。便似那九十九隻紙鶴,是我疊給他的無奈。下一刻,或許,我們便不再是情人......
“對不起......”默默呢喃著,悄悄伏下去,在他背上安靜入睡。聽著他的呼吸聲,至少這一刻,是溫柔的......
......
這般一天天過著,被他寵著。直到他出宮的那晚上,偏宮起了大火。一場熊熊的大火,燒盡了一切,亦帶走了這裏所有的一切......
待拓拔合歡趕回來時,宮殿已經化為灰燼。宮人們都跪在殿前磕頭求饒恕,惟有他站在最靠近的地方,靜靜看著。滿臉被煙熏黑,隻剩下手中,一片紫色霓裳,殘留著我的香氣......
“王,王妃已經......”
“王......”
盯著那幾根殘損的碎發,緊緊握著那一塊布,拓拔合歡的手終於抖的不能自己。腦海中那些慘烈的叫聲,一遍遍響起。混淆著女人,溫柔的話語,將他的心一次性撕裂......
你手裏握的是什麼?
那揶揄的話音,在耳畔一次次響起。直到他打開手掌,放出那隻紙鶴時。拓拔合歡的淚,終於洶湧落下。跪在廢墟中,抱著那片衣袖,哭的那般慘。他喊著,喊著那個名字。他哭著,哭的像個孩子。趴在灰燼中,找尋那個氣味,哪怕口鼻,都粘上了灰,都變成了泥。
那是拓拔合歡,這輩子,第一次哭的那麼淒慘。看著紙鶴,淚止不住向下流,心如刀割,痛的撕裂......
從那時開始,拓拔合歡很久沒去上朝。一直守在宮外那座墳前,祭奠著那個女人。那個林子裏,每晚都有螢火蟲飛過,都有人燒著一隻紙鶴,陪墓到天明。
每到夜深的時候,墓碑總是不寂寞。他會坐在墓前,撫著“花心影”三個深刻的字,獨自喝著酒。
“本王不會讓你走。”他雙唇滴答著酒,下頜生了胡茬,深凝著那塊墓碑低聲呢喃,“就算你在地下,我也要你來陪我。”
漆黑的夜裏,隻有他一雙眸子滿是疼痛,憂鬱落寞的令人心疼。借著火把,看清墓前憔悴的他。我拉起的弓,箭卻第一次射偏了......
他緩緩轉過頭,看見我時,眼底有一刹那活過來的跡象。可轉瞬,卻見我的箭,抵上他的胸口。
“女人......”他沙啞喚著,伸出粗糙的手,顫抖撫著我的臉。眼底流過的疼痛,刺的我別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