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海龜自它打破那圓溜溜的龜蛋殼,呼吸它在這世上的第一口新鮮空氣起,它就開始為了生存而奔跑。
也許,從龜蛋孵化地,到令人向往的碧藍大海之間,隻是相隔了200米,100米,甚至50米,但是,對於全身尚且柔軟,四鰭依舊柔弱的小龜而言,這段距離實在是漫長的可怕。
海鳥,沙蛇,爬蟲,甚至是人類的頑童,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它們抓起,擊碎,然後吞噬。
它們中的大部分,都是為了那幸運的一小部分幸存者,成為了命運巨輪下不值一提的塵埃。
被抓住時的驚恐絕望,身體被撕碎,自己被吞噬的痛苦,它們不會因為自己的弱小而被命運之神免除這方麵的折磨。相反,它們是所有掠食者眼中鮮美的大餐和可悲的玩具。在處理它們的問題上,那些食物鏈的上等生物往往表現出少有的耐心和想象力。它們變著法兒地追求能夠使得自己的獵物依照自己的創舉,死出花樣和新意。我們很少看到被整隻活生生吞噬的小龜,大部分的死難者,都是以極不自然的方式,在這恐怖的修羅場一般的沙灘上,留下自己殘缺不全的屍體,已經驚恐不已的臨終表情。殼,四肢,頭顱,內髒,掉落的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色使得那些殺手們愉悅和滿足。
同一片沙灘上,幸運者們目睹著這一切。
同伴們的死狀,每一秒被殺死的壓抑,折磨著它們。它們揮動著四肢,在細軟的沙灘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沒有掩護,沒有憐憫,沒有喘息的世界。它們和那些死難者沒有什麼不同,卻又有著一樣不同。
運氣。
好運是一件消耗品,大自然總是讓那些幸運的家夥用足自己的運氣,然後再毫不費力地擊潰它們。它們在九死一生中接觸到了溫暖的海水,然後下潛。海水由溫轉亮,由通亮轉為幽暗。在自己的背後,是其他運氣好到足以支撐它們來到這海裏的兄弟們。它們感覺自己來到了自己的主場,移動不再那麼費力,那些蛇鳥蟲獸也無法在這裏抓住它們,撕咬它們。幸存者開始為了繁衍自己的族群去尋找合適的棲息和覓食之地,斑斕的珊瑚以及濃密的海草歡迎著它們。
或許,隻是它們中的一小部分。
能活著成長至成年的海龜,大約隻占新生海龜的千分之一。
這一隻幸運的“海龜”經曆了重重的選拔,挑戰,生死考驗,終於混到了百夫長的位置。奧格瑪的軍隊為他配給了一台蒸汽機甲,在他的周圍,整整一百人聽從他的號令,無論對手是如何殘忍的獵食者,他們都義無反顧地衝鋒,殺戮,被殺,死去。他們在每場戰爭之後就會更新換代,不停地進行補充。每一個倒下的戰士所化作的骸骨,都組成了白色的可怖的階梯,讓那個坐在機甲裏的男人穩步而上,離千夫長的位置越來越近。
此刻,他和城門之間隻有200米的間隔,城門打開,他幾乎可以看到城門上忙碌用木樁和土塊修補城牆的聖提亞工兵,也可以看到聖提亞的那些敢死隊們在城門前不大的區域裏,頑固抵抗,但是漸漸抵不住被奧格瑪軍隊淹沒的命運。
情況很明朗了。
他要享受這次殺戮的過程,並且第一個衝進珂蘭城的城門,將自己綁在機甲上的旗幟,率先插在敵人的城牆上。
這種狂熱的情感鼓動著他,以至於在他看到自己眼前聚集著越來越多駐足不前的士兵時,出離的憤怒!“你們這群該死的,衝啊,城門就在眼前!隻要衝進去!我們就拿下了整座珂蘭城!等待我們的,將是皇帝的冊封和獎賞!”他在機甲上怒吼著,尖銳的嗓音透過機甲的擴音器,滾雷般橫掃過這些士兵的頭頂,讓他們縮了縮脖子。但是,沒有人往前,哪怕是一步。這反常的一幕迅速地讓他冷靜了下來。他開始嗬斥人們散開,操作著機甲,邁著重型機械獨有的沉重步伐,從人群讓開的道路中穿過,最後來到他們的最前端。
眼前七零八落的屍體並不能讓他的內心有任何波瀾。但是,包裹在七零八落的的屍體身上的,全部都是奧格瑪的軍服,在這些熟悉軍服之前站立著的,是一個輕輕喘著氣,垂著過肩的金發,低頭看不清表情的女子。
“不。。。不可能!”
百夫長的內心因為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而變得疑惑,而也正是這一份疑惑,讓他似乎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初上戰場,並被戰場的混亂和暴力折磨得不知所以的自己。一個副官爬上了他的機甲,對著他吼道“大人,就是她,擋住了我們部隊前進,你眼前這些倒下的兄弟,都是她殺的!”
“你開玩笑的吧!就憑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