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咫尺(1 / 3)

剛才還能隱約聽到的槍聲和嘶吼聲,此刻歸於沉寂。

百夫長調整了呼吸,在鎮定了片刻後,用不自覺顫抖著的手,開啟了雨刮器。雨刮在玻璃表麵吱吱嘎嘎地工作了起來,無奈血汙正漸漸幹涸,雨刮隻能將大部分的血液從玻璃上掃去,仍留下一塊塊難看地讓人作嘔的血斑。透過眼前這塊肮髒汙穢的玻璃,百夫長從座位上盡力站起,將身體前傾,看向機甲的下方。

血和屍體。

如同被浸沐在血神的餐盤之中,整台機甲的全身都已經掛上了支離破碎的,各式各樣的殘肢碎肉,器官內髒。幸虧有厚厚的玻璃罩住了整個駕駛艙,才沒有使得催人欲吐的血腥味成為壓垮百夫長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奧格瑪的援軍,這些援軍的到來本該賦予他更多的勇氣去轉移視線,隻是,在這煉獄一樣的景色之中,機甲左機械臂所持的巨刃的寬厚刀背上,臨風站立著的女子,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金色的發絲已經徹底被濃厚的血汙所塗掩,長發濕漉漉地垂下,遮擋了她的麵容,即便是相隔如此之近的距離,百夫長亦是連她的表情都無法看清。女子的身上亦出現了被槍擊所造成的血洞,但是不多。這是梅菲斯特能力消耗殆盡的體現,衰減的風甲無法完全地為主人提供百分之百的保護。時至此刻,已經完全散開了去。幸好,風甲消散在戰鬥的尾聲,否則,在如此之多的步槍的射擊之下,梅菲斯特僅憑肉身相抗,隻怕早已經被徹底被轟殺成渣。眼下,她正順著刀背,沿著機械臂,一步一步,朝著駕駛艙走來。

然而,行走時的疲態和微微顫抖的雙臂,顯示出了梅菲斯特已近乎油盡燈枯的頹勢。在離駕駛室五步遠的距離,她抬起頭來,已然全無紫火的雙眼無悲無喜地凝視著駕駛室裏同樣驚恐的百夫長。滿麵的疲乏和順著嘴角直淌的血水,讓這女人在她對手的心中宛如修羅。千鈞一發之際,正待她她卯足氣力準備攻進這最後的防地結束屬於她的戰鬥之時,一發子彈從機甲背後的援軍方陣中射來,擊中了她的右腿。

這一擊若是在十分鍾前,梅菲斯特必定視之為無物。但是恰在此時,這顆子彈恰似擊中了鳥雀的狂風,拍碎小舟的巨浪。梅菲斯特再也沒有餘力保持住平衡,一個趔趄,緊握著長劍,側身跌下了巨刃。

突如其來的生的希望化作爆裂的雷鳴,一瞬間將百夫長驚醒。先前不知所蹤的勇氣以他能夠感知的速度和溫度由他的心髒沿著全身的脈絡極速充盈了四肢和大腦。麵部狂喜的表情顯出此刻他早已亦瘋亦邪。

“哈哈哈哈!我說什麼來著!你是神賜予我的禮物!!!最好的證明,就是神又乖乖地把你送到我刀下了!這果然是神的恩賜!砍碎你!砍碎你!”邊想著,手腳又自如地依據著多次作戰所造就的本能,條件反射般嫻熟地操控起左臂,高高舉起大刀,朝著剛剛摔落在地,尚未來得及起身的梅菲斯特砍去。

梅菲斯特後方那些聖提亞的士兵無一例外地驚恐的吼出聲來。自從一小時前,梅菲斯特組織他們形成防線,然後單人單刀解決了幾乎近百人的奧格瑪軍隊起,他們都已經將梅菲斯特視作是天上的眾神在這場戰爭中,從天庭派下的相助他們的天使。沒有人能夠感受到梅菲斯特的痛苦——無論是心理還是肉體。如果他們能品嚐到其中的百分之一,那麼他們一定會被這種病態施虐般的折磨所擊潰。在他們眼裏,梅菲斯特幾乎是無敵的,無論是敵人的槍彈還是刀刃,都無法傷及她分毫。在她的帶領下,守軍的士氣和戰鬥力都奇跡般的高漲激昂,雖然四周風沙殘暴肆虐,但是都無法將其折殺。現今,看著因體力不支倒地,且危在旦夕的梅菲斯特,他們什麼都做不了,隻有眼睜睜看著奧格瑪的機甲即將以摧枯拉朽的氣勢砍向這來之不易的“希望”的首級,別無他法。

“再見了,怪物!”

百夫長大喊著,激動地從座椅上一躍而起,高舉至頭頂的百斤重刃終於向著昏迷在地的梅菲斯特落去。如果他身在機甲之外,他斷然可以聽到大刀的刀刃劃破空氣產生的爆鳴之音。出於對鮮血,複仇,勝利,更重要的是,對於榮耀的渴望,他又變成了那個自己熟悉的百夫長。今天,他要將這個女人的首級綁在自己的機甲大刀上,作為做耀目的戰利品謹獻給上將!

激情一如不久之前的血汙,在振奮他心智的同時,再次削弱了他的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