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下策(1 / 3)

與其說是夜晚冰冷的空氣將自己凍醒,還不如說是全身骨骼和傷口的疼痛將自己從幾乎無盡的噩夢中“解放”出來。

梅菲斯特的眼皮快速地抖動了幾下,然後緩緩張開。在適應了周圍傷口,藥水及死屍的臭味以後,她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盡力習慣每一次輕輕轉動脖子或身體所帶來的巨大痛苦。

“阿萊克斯。。。威利。。。庫拉德。。。”她神誌恍惚的喊著若幹戰友的名字,持久的高燒讓此刻的她軟綿無力,心神渙散。在剛才的夢中,她夢見昔日的同伴走在一隻寂靜無聲的隊伍裏。隊伍很長,綿延數十裏,看不到盡頭。每個人都低著頭,隻顧著朝前趕路。多年的陪伴和征戰讓她僅僅靠著背影就從人群裏認出了阿萊克斯一行三人。她伸出手臂,張大嘴巴想要呼喊阿萊克斯的名字,但她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瘋狂地摳著喉嚨,打自己的臉,希望自己可以發出一絲哪怕簡單而無意義的嘶吼,可惜皆是徒勞無獲。

隊伍的盡頭是一道開口整齊的峽穀。

所有的人的結局都是靜默的走向這處峽穀的缺口,然後沒有抵抗的,毫不猶豫地,跌入朝著他們張開大口的深淵。

“不!!!”

梅菲斯特的內心狂怒地呼喊著,但是嘴上卻一點點聲音都沒法發出。她朝前垮了一步,用力抓住阿萊克斯的肩膀,企圖將他拉回來。但是,一刹那間,她的手透過了阿萊克斯的肩膀,身體,像是從風中劃過一樣。她的昔日的戰友連頭也沒有回,徑直地走向了他作為幽靈的生命終點。

接著是威利,以及庫拉德。。。

夢就在那一刻醒來,遍布全身的傷口像蛛網一樣緊裹著自己,每分每秒都在自己的脈絡中傳遞著痛苦。

而夢中的悲傷和失落,如同穿越了不同的世界,浸沒了她此刻的身心。她感到一陣惡心,“哇”的一聲,朝著地麵吐出了一口淤血,而後一個側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來自現實世界的涼爽夜風。

即使這股夜風中混合了太多的令人不悅的氣味。

一個護工注意到了她,用一隻小碗盛了點清水,給她灌了下去。得到了水的滋潤,梅菲斯特的神智和意識都清醒了些許。在護工的幫助下,她背靠著幾個用來做掩體路障用的沙袋,坐起身來,然後左右轉動著眼球,第一次全麵的審視自己的全身的狀態。

意料之中景致是渾身纏滿的繃帶,繃帶,繃帶。殷紅的血漬透過繃帶顯印出來,使得自己身上現在看起來是“白裏透紅”。過度使用能力導致的體能消耗過大和內髒機能衰減,使得自己始終遭受著惡心欲吐,手腳乏力的折磨。試著去握拳,一陣由拳頭通過手臂傳遞來的酸麻感讓這個剛剛醒來的女戰士齜了齜牙。再下意識地去動動腳,幸好,她看到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腳趾隨著自己的意識活動了幾下。至此,她確信自己至少不會癱瘓在這裏變成一個廢人。

之前在城門的殺戮讓她在這個營區裏贏得了不少崇拜的目光。有些人相互攙扶著路過她的鋪位,彎下腰與她握手,有些士兵由於受傷無法移動,也會盡量在遠處吸引她的注意,向她敬禮或是揮手致意。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當成守護者來看待,讓這位在遠離故鄉,在不知不覺中卷入巨大戰場的女子感到些許溫馨和成就感。即便現在看來,之前的戰鬥或是被失去同伴的痛楚給衝昏了頭腦,或是被命運反複安排的試煉給扭曲了心智,反正,如果以現在被夜風吹的冷靜下來的頭腦來考慮,梅菲斯特覺得自己斷然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時候,隻身去挑戰那些近乎不可能被擊敗的對手。畢竟,自己還有任務在身,那個涉及到探索聖提亞秘密的任務。。。

想到這裏,腰間異樣的感覺讓她覺得不安。她勉強向右微微側過身體,然後用左手去摸索自己的腰帶位置。

空空蕩蕩的手感讓手心起了汗珠——從大教堂拚死得到的筆記本已經沒有了蹤影。

冷靜!冷靜!冷靜!

左手繼而又摸了摸右邊的腰腹,在確認自己的本子不在身上後,梅菲斯特開始焦慮地環視四周。但是,除了行色匆匆的護工,醫生及傷員,除了遍地的醫療用品及從傷員身上換下來的繃帶藥膏等,哪裏還有那本子的蹤影。同時,她的腦子中播放的默片由於這一刺激開始變得更為清晰。她記起自己在徹底昏厥前,是庫爾澤城主將她和她的劍放置在他的陸行鳥上。也許,在對自己進行治療的時候,醫生將自己身上的所有妨礙醫治的東西,統統都交給了庫爾澤或者城中的官員進行保管。

這是梅菲斯特安慰自己的想法。她朝著安置自己的護工望了一眼,待護工來到自己的地鋪前,梅菲斯特虛弱地問到“我想見。。。城主。。。我想見見庫爾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