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聲減弱了些許。
更準確地來說,炮火所針對的攻擊範圍,漸漸從凱沃斯等人所在的區域,轉移到了城牆區。
卸下一塊門板當作擔架,凱沃斯和卡迪瑞亞將法師放置於其上,抬至建築的入口處。由於從這裏還無法直接看到下水道被炸塌的入口,他們必須要需要冒險,將法師抬到戶外,讓法師可以直接將法術命中入口處的碎石。由於此刻的濃霧基本都已經散去,這樣的動靜恐怕一定會引起天空中飛艇的注意。而在街道上所有活動的物體,尤其是他們這樣的三個成年人,極其容易成為飛艇機槍掃射的目標。
出發前,喬賽琳再次給法師換了繃帶和紗布。一邊換著,她一邊帶著複雜的眼神,時不時瞟一眼凱沃斯和卡迪瑞亞。那個夜晚的回憶此刻似乎又回來了一些,她開始在回憶的大海中打撈出了對卡迪瑞亞這個名字有關的些許印象——那天她躲在地下室裏避難的時候,聽到過自家房屋內戰鬥著的人們之中,有人大聲喊到過這個名字。
他們和那個開機甲的叔叔是一夥的。
喬賽琳感覺到了頸脖中項鏈的重量,這股重量不僅是物理上的沉重,更因為這根項鏈融合了她的回憶——自從那天起,她就從未將這條項鏈摘下,不是因為項鏈的本體價值,而是因為這條項鏈可以讓她紀念太多的東西。被戰火拆分的家庭,被大火吞噬的房屋,以及——那隻如夢魘般在黑暗中出現的怪物。
眼前的凱沃斯正專心觀察著屋外的動靜。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經基本被拆穿,那麼,他和卡迪瑞亞現在就處於比較微妙的境地。如果他們到了戶外,然後這個法師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思,製造動靜招致飛艇的轟炸,讓他們三人同歸於盡,那該怎麼辦?如果他拖延住自己和卡迪瑞亞的腳步,然後隻讓喬賽琳一人進入下水道通風報信,又該如何處理?所有的顧慮都影響著他的決斷,但是當下的時機有無法讓他猶豫太久。城池隨時可能被攻破,越早進入下水道,脫身的希望也就越大。
當他們已經五分鍾沒有再感受到炮擊所帶來的震顫之後,凱沃斯和卡迪瑞亞合力抬起了臨時擔架,將法師放置在了下水道入口處的正前方二十米處。他們背靠著一處建築垃圾,在垃圾投射於地麵的陰影之中盡可能地隱藏自己。喬賽琳遠遠地躲在建築物內,從另一個方向朝著下水道跑去。那裏的遮蔽物更多一些,但是,卻不存在較好的施法區域。所以,凱沃斯的計劃是,一旦下水道的入口被打開,那麼喬賽琳先進入通道,他和卡迪瑞亞會帶著法師緊隨而至。
三個人在垃圾的遮蔽下停留了些許時間,在確定沒有被飛艇注意到以後,奄奄一息的法師費力地抬起了僅剩的一隻手,朝著下水道入口處吟唱起了咒語。整個吟唱過程似乎非常漫長,也非常消耗他剩餘的經曆,這使得他沒有辦法再去注意另外兩人的動靜。凱沃斯撿了塊鋒利的石頭藏在手中,以預防不必要的風險。如果這個法師的手出現了超乎正常範圍的移動,那麼,這塊石頭,將會被毫不猶豫地刺向他裸露的頸脖。
火焰像漸漸凝結的水汽一般,出現在了法師的手掌中。隨著能量的積蓄,周圍的空氣愈發的炙熱。法師也有點吃不消這能量的反噬,在此刻,體力和精神力均殘存不多的情況下,他的施法也會給他帶來一定量的傷害。就在他實在是忍受不了高溫,將火球發射出去的同時,整條袖管被燒焦的手臂,終於無力地垂了下來,冒著縷縷的熱氣。
那枚火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徑直飛向了下水道的入口。“轟!”它的爆炸帶起了大量的塵土和垃圾,在煙塵散盡之後,三人終於看清了下水道被炸開的入口,正無聲地歡迎著他們。
“太好了!”凱沃斯一握拳,生的希望讓他感覺到振奮。入口處,喬賽琳嬌小的身姿出現於它的旁邊,她朝著他們看了一眼,即可閃身進入了下水道。凱沃斯和卡迪瑞亞一前一後抬起擔架,準備對著下水道的入口來一個急速衝刺。
“噠噠噠!”
突如其來的飛艇機槍掃射,在掩體與下水道入口之間的開闊地麵造成了無數四濺的火花。急於衝出去的三人險些中彈,幸虧飛艇的機槍槍口剛剛瞄準他們這裏,準心的精準度還有所欠缺,這給予了他們回撤的時間。
“這樣下去不行,卡迪瑞亞,我們被困在這裏了。”凱沃斯惱怒地喊著。喬賽琳此刻已經安全了,如今的戶外隻剩下了兩方敵對勢力的士兵。凱沃斯發覺法師不知在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是因為體力耗盡,還是接受了幾乎注定的結局。
“我們再試一次,凱沃斯。”卡迪瑞亞同樣的不甘心,都已經離入口處如此之近了,如果在此被自己這一方的飛艇機槍所射殺,那真是一個太過愚蠢的結局。
“一二三,抬!”凱沃斯一個用力,再次與卡迪瑞亞一起講擔架抬起,準備冒死衝出去。此時,擔架上的法師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對著他們擺了擺剛剛用於施法的手,示意他們將擔架放下。
“幫我。。。把這。。。交給。。。我妻子。。。”法師從解下自己製服上的一枚胸針,然後,從衣服的內側口袋裏取出一張折疊的很整齊的全家福迷你畫像。畫像上清晰地描繪出了他於他妻子,在夕陽下手挽手的場景。“她。。。在第四醫療隊任護工,你按照這個番號去找,應該可以在。。。下水道找到她”法師用已經顫抖不已的手,握住了凱沃斯的胳膊,“你不是個壞人,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