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苡砰砰的心跳還沒有平息,她真怕他說的是結案之後就結婚。
多奇怪,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求婚,為他戴上戒指披上嫁裳不是每個女孩的夢想麼,她竟然矛盾糾結?
太快了,最近又發生這麼多事,她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完全不是考慮終身大事的合適時機。
他說了不給她壓力的,可這份情真意切的非正式求婚本身就是莫大的壓力。
感情的任何階段,雙方腳步隻要不一致,慢的一方都會覺得無法給與相對的回應,這並不是愛情初始你追我趕的男女才擁有的專利。
頂著證人的身份,時時牢記韓漱所說的保護好自己,蘇苡一切消遣都取消,除了上課就是工作,沒有太多選擇。
好在段輕鴻和段長瑄都沒再來找她麻煩,她甚至有種錯覺——莫不是真凶已經落網了?到底是段家老二,還是老三?
或者,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本台記者獨家報道,隆廷集團旗下新興酒店大火案獲得突破性進展,現任董事長段峰的兩位愛子都先後被警方帶走。據了解,段長瑄與段輕鴻兄弟兩人此次名義上隻是協助調查,還沒有確切證據表明將對二人批準逮捕或提起訴訟。”
蘇苡捧著半杯溫水站在電視機麵前靜靜仰視屏幕。
電視媒體真是好東西,讓人足不出戶就能知盡天下事,記者更加盡職到連當事人臉上的細微表情都毫無保留的呈現。
高清電視對女人是種傷害,對男人也未嚐不是考驗。
驕傲優越如段家三少,遇到這樣的難堪仍舊麵不改色,鏡頭前的漂亮輪廓像一副沒有裂紋的麵具。
你有獨家,我有專訪,大眾媒體從來都是同行相忌的典範,最不甘彼此示弱,各家長槍短炮分別圍住段氏兄弟,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段先生,聽說這次大火的起因是你們兄弟爭權導致的是嗎?”
“段先生,新酒店由你親自負責,到底是責任事故還是人為縱火呢?”
“段先生,令尊對這回事件怎麼看?”
一口一個段先生,兩人都姓段,二少三少,傻傻分不清楚,問來問去,誰知你針對的到底是哪一個?
或者區別就在於,戴金絲邊眼鏡一派儒雅卻臉色發青的段長瑄是被偵查員強製帶往警局,而人前衣冠楚楚人後擒獸不如的段輕鴻則依舊一派瀟灑淡定,主動乘自家賓利前往指定地點“喝茶”。
作哥哥的反而總是落在下著,真是白白辜負癡長的年紀。
蘇苡摩挲著馬克杯光滑的邊沿,還稍稍有些五味雜陳——她倒真的希望段輕鴻是無辜的那一個。
兩人應付媒體和警方都自有一套經驗和模式,用不著她這個外人鹹吃蘿卜淡操心,但如果媒體見縫插針,連住院休養的老人家都不放過,那就太過分了。
段峰的病情再次請求會診,蘇苡的導師陳主任帶她下樓一同前往,結果到了病區門外就發現記者探頭探腦,不說圍得水泄不通,但也嚴重幹擾了醫院秩序。
陳主任也有火爆脾氣,一通慷慨陳詞怒斥越界的這幫人,等他們都縮著脖子退散了才雄赳赳地帶著蘇苡走進去。
門外照例是家屬助手若幹,有陌生男女麵孔,蘇苡沒有太留意,但一眼就看到又在人前抹淚的梁美蘭女士,隻得輕歎一聲。
以段峰現時的身體狀況,絕對不適宜再大動幹戈做手術,卻仍舊頻頻申請心外科專家會診,大概也是對自己商業帝國的時局幹著急,想要死馬當做活馬醫。
這算不算對兄弟內鬥爭權的一種表態?
實習醫生負責的更多是生老病死之外那些邊緣化的事務,比如安撫家屬,比如攘斷媒體對段峰的叨擾,維持正常的醫療秩序。
蘇苡本來是被導師留在段峰病區外,誰知傍晚臨近下班又被拉上手術台,有病患不治身亡,導師宣布的死亡時間,蘇苡要負責將屍體送往太平間。
醫院裏的生老病死,每日每夜都在上演輪回,她已經逐漸習慣,就算夜裏推著遺體獨自走在蒼白安靜又看不到盡頭的醫院走廊上也不覺得害怕了。
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就已經很踏實。
另一位實習同學中途去了洗手間,半天都沒再出現,蘇苡看了看表決定不等她,先把遺體送到太平間再回病區跟導師報到。
一路隻有移動病床的滾輪聲和她的腳步聲,可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兩次。
身後空空如也,什麼人也沒有,是她太敏感多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