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大早出晚歸,中午就在草地上啃幹糧,他躲馬華遠遠的,生怕撞見什麼。答應了男主人後,石老大一直忐忑不安,不敢和馬華鮮魚樣的眼睛對視,不敢和馬華說話。發現了馬華和村長的秘密後,石老大的內疚被隱隱的心痛代替。石老大不知馬華喜歡村長什麼。村長性子豪爽,有一次還給石老大帶了一條煙,但石老大就是看不出村長的好來。石老大明知這不關自己的事,一再告誡自己睜隻眼閉隻眼。可村長一來,石老大的心便刀割了一樣難受。讓石老大尤為惱火的是,馬華和村長並不避諱石老大,在石老大麵前常搞些親昵動作。石老大認為這是不把自己當人看。
這天傍晚,石老大去東屋端飯,見桌上放了一壺酒,以為村長要來。石老大端了飯想走,馬華喊住他,說這壺酒是專為他準備的。石老大的心猛縮了一下,迷惘不解地望著馬華。馬華並不解釋,淡淡一笑,坐啊,這大冷天,該喝點兒酒。馬華臉上雖然帶著笑,眼裏的鮮魚卻不再活蹦亂跳,像是揣了什麼心事。石老大推說自己胃疼,謝了馬華的好意,端碗出來。
石老大剛坐下,馬華就提著酒壺跟進來。那是一把銅壺,通身亮閃閃的,幾乎能照見人影。馬華在石老大對麵坐下,給石老大倒了一盅,說,喝吧,這裏不缺酒。馬華幽幽地望著石老大,石老大心一慌,忙端起酒。石老大喝一盅,馬華倒一盅。馬華不再說話,隻為石老大斟酒。
屋外北風呼嘯,屋內暖氣融融,淡淡的酒香從銅壺裏彌漫出來,在空氣中散開。這種久違的祥和與寧靜,石老大已多年沒有享受過了。可惜……石老大輕輕歎口氣,對馬華說,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馬華難為情地笑笑。
石老大說,說吧,要是信得過我。
馬華又斟了一盅,說,再過兩天,他怕是要回來了。
石老大唔了一聲。
馬華說,他是火爆脾氣,知道村長來,肯定要找村長拚命。
石老大別有意味地掃她一眼,心想,既然怕男人,幹什麼去招惹村長。石老大知道馬華的意思,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來。倒不是他已承諾了男人,無法再給馬華承諾,而是心裏的幸災樂禍在作祟。
馬華說,村長是個好人,若是……我會受不了的。
石老沒法再裝下去,說,我隻管放羊,不關心別人的事,我什麼也不會說。
馬華如釋重負地鬆口氣,要掏錢給石老大。
這手法竟和男人一模一樣。石老大冷冷一笑,我說話算數。然後將酒盅重重一放。馬華站起來,那我走了。
馬華掀門簾時,冷風呼地撲進來。石老大木木地坐著,沒有覺察馬華把銅酒壺留下了。它蹲在石老大對麵,怪獸一樣,嘲弄地望著石老大。
難以言說的失望和難過冷風一樣再次撲到石老大臉上,他想起了鐵匠女人。
鐵匠女人找過石老大兩次,都和石川有關。
第一次是關於房屋作價的事,石老大回絕了。石老大沒想到鐵匠女人會直接找石川,他不知鐵匠女人怎麼舍下臉,又是怎麼說服石川的,石川曾讓他們倆那樣無地自容。石老大更沒想到的是石川竟然會幫鐵匠女人。鐵匠女人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多弄幾個錢,可石川的意圖是什麼?石老大百思不得其解。若是阻止他和鐵匠女人再續舊情,這種做法顯然是愚蠢的,若是撮合他和鐵匠女人,又有悖常理。最後,石老大隻能認為石川是為了顯示自己在鎮裏的分量。隻要石川沒別的意思,石老大的心裏也就安穩了。誰料石川辦了飲料廠後,從鎮上招聘的第一個工人竟然是鐵匠的女兒二蘭。石老大不知石川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終是沉不住氣,揣了一肚子火氣質問石川,誰不能招,偏偏招二蘭?石川反問,二蘭怎麼了?她是高中生,不招她招誰?又奇怪地問石老大,你看不慣她?要是看不慣,我就把她辭了。石老大忙道,別,別,我隨便問問。石老大嘴是閉上了,心裏卻老是晃悠著一個疙瘩,直到鐵匠女人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