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天氣,淒涼院宇,淒涼時。孤鴻叫殘斜月寒。燈伴殘花,落盡梧桐秋影瘦。鑒古畫淮就,重陽又近也,對黃花依舊。
話表謝白春次日清晨命家人跟隨,竟至公館門首。守門之人遂入內稟報,天師吩咐:“請進相見。”門丁傳說:“請相公相會。”謝廷聞言,隨著門丁來至客堂,天師同宗道台站起相迎,含笑說道:“昨日在府上攪擾,深為感謝。”謝廷深打一躬說:“多蒙二位大人秦鏡高懸,照雪冤枉,活了生員之命,恩同再造。又蒙虎駕降臨敝舍,使蓬蓽生輝,三生有幸。”遂施禮落坐。茶畢,宗道台說:“昨晚燈下我寫了一封書信,必須你親身將書投在揚州東門家姊丈陳奉臣處,諒家姊丈見書定然依允婚姻,決不推辭,定然乘龍跨鳳矣。”遂在袖中取出書信,遞與謝廷。謝廷站起身來,雙手接過。天師說:“我亦有書信一封與你。你到揚州入贅之後,即赴京投考,先投書夏太師府中。太師名喚夏連芳,乃是本爵之契友,若見此封書,必然有一前程與你。”謝廷接過書字,謝了天師,起身告辭退出。宗道台亦辭別天師,回淮而去。張天師又向各處巡察妖邪去了,按下不表。
再言謝廷赴縣衙致謝花知縣畢,告辭退出,遂至崔子英家中,拜謝吳氏嫂嫂。吳氏說:“拜托叔叔,至揚州時訪問你二哥的消息,令他回家。”謝廷領命,退出吳宅回到家中,囑咐奶公謝純並乳母諸事,俱要小心照應家務。遂告別,帶了四名家人,兩名書童,雇了船隻上了船。遇順風,兩日已到揚州。船抵碼頭,打發船錢登岸,在一飯店安寓。店家送上茶來,即向店主人詢問:“陳翰林家居何處?”店主人回答:“進城一直走,不到半裏之路,就是陳翰林府第”。謝廷聞言,即同家人前去下書。到得陳府門首,家人上前說明,門公進內稟報。正值陳老爺與夫人、小姐在後堂閑話,門公近前稟明,陳老爺吩咐請至客廳相見。陳老爺遂即整衣到客廳。太太聽是兄弟那裏來人下書,不知是有何事,遂同小姐走至客廳屏門後,暗中窺聽。
且言門公至大門外,口呼:“相公,客廳相見。”門公前導,謝廷同家人一直進了客廳,見了陳老爺,口呼:“前輩老先生請上,容晚生拜見。”陳公忙攔阻,連稱:“不敢當。”謙遜了一回,行賓主之禮。禮畢落坐。茶罷,謝廷起身,將宗道台之書呈上。陳公接書,拆看一遍,心中歡喜,遂吩咐家人並管家一同到飯店,將謝相公的行囊搬來家中花園內書房安榻。不言去搬行李,陳公試問謝廷之文,見謝廷有問一答十之才,心中甚悅,遂陪謝廷走進花園書房內安歇。又敘談了一回,陳公方暫告別。回後宅見了夫人,便將書中之事一一說明。太太聽了歡喜非常。日沉西時,陳公吩咐家人備酒席款待謝廷,勿庸煩絮。
自此,謝廷在花園書房安置。陳公次日來書房內講論詩文,一連談講了五七日,並不提起婚姻之事。謝廷見如此光景,打發四名家人、一名書童先回家去,留一書童身旁侍奉。陳公聞知,遂撥來一名書童,書房伺候。陳公係要細細的看謝廷的舉止行藏,故此許久未曾說明。
不覺一住半月有餘。一日晚間月上花梢,用過夜宵酒食,書童無事,已經收拾睡了。謝廷在房讀書,已交二更時分,忽聞窗外有扣戶之聲。謝廷側耳細聽,聲音卻是婦女。毫不睬他,仍然燈下讀書。遲了一刻工夫,又聞扣門之聲,心中暗忖:“婦女夤夜至此,豈不知男女有授受不親之理?有心開門,令人觀之不雅;若不開門,攪的不能讀書。不如開門,以正言打發他回去為妙。”沒奈何隻得起身開門看視,果然是一女子,年少青春,見了他笑嘻嘻忙啟櫻桃小口,口尊:“謝相公,小奴這邊有禮了。”遂道了個萬福。謝廷驚問:“小娘子,你是本宅何人?夤夜至此有何事?請道其詳!”那女子見謝廷相問,並不言語,隻是低著頭,掩著櫻桃口微微頻笑。謝廷甚是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