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大殿一位年長的老者莊嚴肅穆地坐於高位,睥睨眾生的眼中尋不見一絲情緒,冷冷的如同殿外飄落的雪。殿中一眾皇子站於首位,與那一襲黃衣的老者截然不同的是各皇子神情各異,或傲然、或豔羨、或好奇,終究還是未修煉成那一番上位者的本事。皇子們身後肅然站立的便是那些國之棟樑的主令、掌司及各將領們。與平時不同是,這些文官武將們都換上了那久久未曾上身的司禮朝服,時光雖長但那明豔的繡線和繁複的花樣卻依舊昭然著儀仗萬千。整個大殿都好似被重新刷上了一層過往的輝煌。
皇服老者略一點頭,身邊的老奴便立刻會意,用著本已嘶啞卻硬要偽裝成厚重的聲音高聲喊道:“請月氐國使者入殿朝覲。”
已在殿外等候的一行來者緩緩步入,為首的是一名皮膚黝黑,身材健碩的男子,邁著穩健的步子,身著一襲紅衣,獸皮製成的坎肩上綴著各種鳥類的羽毛,一雙機敏而銳利的眼,帶著點淡然和沉穩,看上去倒不似使臣來訪,不過是到此一遊的旅人。手中穩穩地捧著準備遞交的國書,手腕處露出的皮膚上滿滿地纏繞著眼睛似的黑色紋樣刺青,不由得讓人泛起一絲怪異。
進殿站定後,男子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老者,嘴角露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笑容,緩緩跪地,雙手交叉於胸前,用著並不熟練的語調說道:“尊敬的陛下,在下月氐國國主之子木行風,此行奉國主之命,出行貴國,締交國書。”說完將懷中的國書,雙手捧上,恭敬地舉過頭頂。
見狀,站在皇子們首位的太子黎禦治,帶著點倨傲的神色,走上前去,瞥了一眼跪在大殿內的月氐使臣,眼中有著些許難以察覺的不滿。接過國書以後,轉身微微欠身恭敬向上位者走去。
黃袍老者接過國書,卻未即刻打開,而是帶著略有深意地目光看向那位一臉真誠的使者。少時,才緩緩說道:“即是月氐國的皇子,那便快快請起,大雍與你月氐也算淵源頗深,不過這點淵源也就止於那幾百年前吧。話說這麼多年了,貴國和我大雍可並無聯繫啊。”
木行風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依舊帶著抹微笑站起身,對於上位皇者略帶苛責的話語似是毫不在意,淡淡說道:“這麼多年月氐確未曾來大雍朝覲,實為不妥,不過我族雖建國已久,但也未曾有一隅可偏居,而是流於鴟鳴各處,望陛下勿怪,我們的淵源來自遙遠的祖輩,並定下過契約,關乎於國運命脈之中,不曾有割裂之時。”
對於木行風的話語,大雍的一國之主自是毫不在意,不可置否地冷哼一聲,心中不免湧起些許煩躁,好不容易暫時平靜下來的局勢,這遙遠的部族出來湊什麼熱鬧?
手中的國書被翻得漫不經心,直到一個圖騰如同釘子一般直直的敲入了自己的腦海,吃驚、疼痛、憤怒,甚至是恐懼所有情緒一下子充滿了整個人,握著國書的手已用力到發白而不自知,眼神中佈滿了不可置信,臉上不自然的抽動與剛剛的淡漠威嚴截然相反。
麵對帝王驟然突變的神色,除了來訪的使臣一行,在場所有人都詫異起來,排在後麵的大臣不禁詫異開始嘀咕。
一襲墨色朝服的永定侯林淵莊嚴威肅站在群臣之首,與林牧石相似的麵容但平添了歲月的風塵,深刻的皺紋裡好似深藏著同這王朝一脈的盛危榮辱,不過此時,心中也不禁泛起疑惑,上位坐著的皇帝自成年以後便一直伴其右,對他的性格自是十分瞭解,能讓他如此動容看來這國書中的內容可不簡單!聽到身後不斷傳來的疑惑低語,林淵抬頭望向皇帝身邊也略顯無措的老奴,微微使了個眼色。
受到暗示的老奴,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斂起衣袖,小心地咳嗽了一聲。
本沉浸於自己情緒中的皇帝,猛地抬頭,手中的國書被猛得合上,整個人騰地一下站起,帶著席捲而來的怒氣,厲聲喝到:“月氐族人,莫要以為有著古帝的一紙承諾便可為所欲為,若要存著擾亂我大雍朝綱的意圖,哪怕背上違逆先祖的罪名,朕也要掃平鴟鳴山!”
雖不知皇帝的震怒從何而起,殿上的群臣齊刷刷地跪下,齊聲高呼:“陛下,息怒!”
而身處風暴中央的木行風依舊麵容不改,淡然與滿眼暴怒的皇帝對視著,隻是整了整衣袖,答道:“陛下,國書上所書句句屬實,月氐一族未有欺瞞,這些年木族可以說是踏過了鴟嗚山每一寸土地,但仍未有任何可尋祖地的線索,也是近來在整理祖先典籍中才恍然發現這一緣起,便心誠來此,求助大雍,望請陛下能相助,木族感激不盡。”
站在高處的皇者直直的看著下方說話的來訪者,帶著極為銳利的目光,而對方回應自己卻是平靜的坦然。難道那東西真要出世了麼?身後的皇位讓自己萬人之上,但此時心中卻不由得湧起一股天意註定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