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曾通(9)(1 / 3)

看守們急促的腳步聲蜂擁而至,他們衣冠不整地衝了出來,多少有些可笑地喊著“站住”、“不準動”、“不許逃”之類的話語,全然不顧曾通站在原地期盼他們到來。曾通看到,衝在最前麵的是馬宣。按照曾通的意願,他幾乎要張開雙臂擁抱可愛的馬宣,但很快他就發現弄錯了,馬宣帶著眾看守們一擁而上,將他推倒在地。最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是他們沒有老練地把他的手反捆起來,而是拳打腳踢,興奮地嗷嗷直叫。

這是曾通這天晚上第二次被別人拳腳相向。如果說看守們和侯風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侯風似乎並沒有全力而為,看守們卻似乎樂在其中。他們瘋狂地揮動手腳,刺激曾通的神經簇更加瘋狂地將信息通過神經電流送到他的大腦,那信息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就在曾通以為自己快被打死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聲以幾乎刺穿所有在場人的耳膜的威力響起:

“砰!”

土渣飛濺四射,看守們停下手腳,惶恐地回頭看著獄長手中還擎著的手槍。誰也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有什麼動作或者言語刺激他射出第二顆子彈。

“放開他,你們這些雜碎!”獄長鐵青的臉映著手槍的顏色。

跟隨獄長走進他牢房一般的所謂辦公室裏,曾通驚訝地發現侯風大大咧咧地蹺著腳坐在獄長的座位上。看到曾通進來,他半張臉浮起一絲讓人心寒的笑意,另外半張臉卻一動不動。

“那麼慢?真讓人失望啊。”他說。

曾通不知所措地看著獄長,獄長卻對侯風蹺起來東搖西晃的腳大皺眉頭。侯風很審時度勢地起來換了個座位。曾通本能地把一張多出來的、明顯是為了等他到來而專門額外設置的椅子挪動一下,企圖離侯風遠一些,離獄長近一些。

三人安坐待定,一時間誰都沒有先說話。獄長和侯風交換了兩個眼神,侯風——讓人詫異的不是獄長——開口道:“就著剛才的話題,剛才我們說到茶的問題。很明顯的是,你沒有注意到事物螺旋前進發展的路線。這條路線是普遍存在的規律。就拿人類的飲水來說,不錯,很久之前,先人們確實都飲山泉,後來發明了各種飲料,到現在山泉大行其道。這是事實,但不是事實的全部,而隻是一個表象。”

曾通莫名其妙地看著侯風誇誇其談,要不是獄長拿出紙和筆開始唰唰書寫,他將絲毫不能領會侯風的用意。桌上還有一大堆這樣布滿了問題與答案、分析和講述的紙。看樣子,這樣的談話已經在獄長和侯風之間進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獄長寫道:“這次讓你們出去是我的意思,目的是初次探察監獄裏的內部構造與我手中的監獄地圖是否不同。侯風把你拋棄在路上,他會給你解釋,當然,他用了他最喜歡的方式。不要在意他,盡量簡潔清楚地把你看到的、聽到的、經曆到的一切寫下來。從侯風與你分開開始,到你看到我為止。盡量讓所有問題都在這裏,在隻有我們三個人的情況下講述。”

侯風還在持續不斷地囉嗦:“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忽略這樣一個事實,即千萬年前我們的先人在飲山泉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山泉裏確實存在的對人體有益的礦物質,而千萬年後我們注意到了這個事實,並加以應用。”

見曾通拿起筆疾書,獄長放心地回頭,對侯風毫不客氣地說:“你根本就是在跟我詭辯。你跟我提事實,那麼我們來看看事實是什麼?事實就是事實,不容置疑。山泉重新被人們飲用是事實,前麵所有被淘汰的飲料都已經被扔進了曆史的垃圾堆裏,證明了人類的可笑和愚蠢。我們注意或者不注意山泉裏有沒有礦物質,都不能改變我們在曆史的一頭一尾將它吞進肚子的事實。告訴我,在這樣的事實上,你所謂的發展在哪裏?”

侯風反擊道:“千萬年前的祖先飲用山泉,難道知道山泉裏的礦物質嗎?這和我們今天飲用包裝良好按價格出售的山泉的出發點是一樣的嗎?祖先飲用山泉,動機是偶然性的幹渴;我們飲用山泉,是科學的發展、物質的繁榮到一定程度之後人類必然的保衛自己的健康,企圖以更加好的身體狀況享受這樣繁榮的結果。”

獄長冷笑道:“祖先飲用山泉是偶然的?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在森林中,在草原上,什麼東西能夠持續穩定地提供人體必需的水分?隻能是山泉。他們飲用山泉,根本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你自己剛才說了,我們現在飲用山泉,也是必然的。既然都是必然的,我們不過是倒退了千萬年而已。”

侯風道:“山泉並不是必然的。如果另有什麼固定的水源,同樣也會被選擇成為飲水對象。比如湖泊大河,比如地下水。出發點,我再說一遍,或者用你們這些套製服的人愛掛在嘴邊的詞語——動機。飲水動機完全不一樣。你還是隻看見了表象,就牽強附會地以此為論點企圖證明你的文明是在倒退的觀點。”

獄長道:“所謂的山泉,隻不過是所有天然淡水的代稱。不要給我摳字眼,它們之所以與現在不一樣是因為工業汙染。事實!我再說一遍,你仍然在什麼出發點上做可笑的牽扯糾纏。出發點不一樣,仍然不能改變事實上的終點返回了起點。不管人們怎麼想的,知道什麼,他們在飲用同一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