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獄長(1)(1 / 3)

這是獄長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挑戰他的權威!雖然獄長知道其中定有蹊蹺,但他還是飛快地、裝做暴怒狀地抽下旁邊一個看守的電棒,開始瘋狂地抽打百羽。

鮮血飛濺,百羽悶聲不吭,獄長也一言不發,隻用沒開電源的電棒說話。

獄長進鶻山監獄之後,有幸見到了可以讓他相信的人物曾通。

很早以來,獄長就一直對自己是否有被監聽甚至監視這個問題充滿了疑慮。從一開始,獄長就將嫌疑的目標定在了身邊的手下——那幫看守身上。從表麵的身份上看,這樣的疑慮既沒有道理,也不符合邏輯。一個身處荒漠的監獄獄長,怎麼會被自己的手下監視或者監聽?除非這個獄長有神經質般的焦慮症。而一個像獄長那樣冷靜到幾乎冷酷地步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精神上的疾病呢?就現有的人類醫學水平來說,還沒有發現冷靜也可以是一種病態,或者發明一種過度冷靜症。

在某些時候,在某些程度上,獄長的疑慮隻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的懷疑,有可以充分說服自己的理由。隻不過,這個理由在鶻山監獄裏鮮有人知曉,甚至絕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獄長在懷疑有人監視自己這麼一回事。

當然,這個絕大多數人,不包括曾通。

獄長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曾通,不,是第一次聽說曾通這個犯人的時候,就對他有莫名的好感。獄長對自己解釋為二人的文化程度,而事實上,獄長忽略掉的是,他之所以對曾通有好感,是因為他信任曾通。他信任曾通,是因為曾通和他差不多同一時間到達鶻山監獄。在獄長的眼裏,在鶻山監獄這個陰謀和恐懼如同雨後雜草瘋長般的詭異地方,在這個似乎人人都在隱瞞和策劃著什麼如同噩夢般的怪誕監獄,曾通知道的和獄長自己一樣多——甚至還沒有獄長知道得多——意味著曾通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隱瞞他,隻能對他言聽計從。控製權意味著安全的地位,這不是大都市裏小妞們對安全感的病態迷戀,而是一個有豐富的在地獄上方走鋼絲索閱曆的男人,在聽到危險之風的邪惡呼嘯聲之前的本能反應。事實上,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他早已將所有看守槍裏的子彈、所有電棒裏的電池都收繳了起來,放在一個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曾通雖然在做事的時候拖泥帶水,但總的來說還是值得信任,還是基本在他的掌握之中;監獄裏麵也確實存在某種程度的危險。這種危險的表現對曾通來說是孤獨的甬道中穿行時那黑色的邪異影子,但在最初開始聽說老舜的時候,獄長就認為曾通的心理承受能力決定了他在這件事情上的不可靠。在他看來,可能百羽的危險性也要比那個什麼莫名其妙的老舜或者伍世員大得多。

也許就可以由此推論他在刻意欺騙自己,如同曾通的一廂情願一樣,其實第一次他心底深處的潛意識就帶著莫大的恐懼相信了。也許,在開始的時候,獄長是不肯接受自己也會恐懼這一事實,尤其是在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但是這樣的推理雖然合乎邏輯,卻不是正確的。獄長並不是一個欺騙自己的人,那樣的話,如同給自己樹立了一個非常強有力的、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他自己。但是,當心裏被驚恐充滿的時候,恐懼也將會是一個強有力的敵人。在事實證明了監獄的詭異和怪誕之後,獄長強壓住自己心底的恐懼,在最短時間內做出了判斷,將事情一分為二,將這一居然令他感到恐怖的問題暫時拋開。這樣,拋開虛幻影子般的老舜,處理監獄本身的問題,就可以得心應手。

現在監獄裏的形勢雖然不能樂觀地說很好,但基本的秩序還是在獄長能夠操縱的範圍內。百羽一夥以及烏鴉假裝接近曾通實則試探自己的小花招,在他眼裏不值一提;馬宣一夥看守鬼鬼祟祟的小動作也都在他的手指之間。雖然暫時都還不十分明朗,但總歸不過是和五年前那件事情有關係。獄長認為在必要的時候,自己可以將這些犯人和看守牢牢地攥在手裏。

五年前那件事情,獄長從一開始並不著急了解詳情,到現在也是如此,他甚至都不急著思考和推理。與其急著將他們揭穿,將事情迅速地徹底解決,還不如將計就計,讓他們繼續作為注定會被徹底擊垮的對手陪他多玩一會兒。每次想到這裏,他的眼睛裏都會不禁露出一絲非常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這些老鼠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和一隻並不太餓但很調皮的貓捉迷藏。

獄長有信心相信,他會讓這個遊戲越來越精彩的。侯風和曾通受他之命前去夜探,探出了不少有趣的也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這在以後與未知的勢力較量的時候會大有用處。一切如同他的計劃——一個隻有他自己才完整知道的計劃。並且最有意思的是無巧不巧地已經將馬宣這邊這鍋水攪渾了。將清水攪渾,再將渾水燒開,讓那些可憐的老鼠們目瞪口呆吧,哈哈。他打了個哈欠,這是主要的行動方向,他將會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老舜的一係列問題上,挑戰未知的黑暗,挑戰自己心理的承受能力,有了侯風的加入,那會非常有趣——盡管他不否認自己也會感到害怕。至於百羽或者馬宣,隨便玩一玩,也能玩死他們。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拿他們來找找信心。

獄長端著茶杯在屋裏踱著步子,忽然他想到什麼,於是他打開門,叫住一個路過的看守吩咐道:“去和馬宣或者吳仲達說,如果侯風或者曾通有悔改的意思,想來見我,我隨時歡迎。”說著他寬容地笑笑,拍拍那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看守的肩膀,緩緩地回頭進屋,漫不經心地重新泡了一杯茶,又脫下製服外衣,隨意扔在地上,跳到土坯炕上。他將自己的枕頭豎起來,靠在上麵假寐。一夜的無眠並不能真正影響他的精力,然而太多的事情和太多的疑問,卻足夠讓他感到自己需要閉目養神,以積蓄更多的精力來麵對可能會——不,必然會發生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以平靜的心情和冷靜的情緒來麵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