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侯風以超出他一貫的印象和想象中最不可能的表情跳了起來,那是極端的戰栗和恐懼!
透過鎖孔,侯風看見了一個人的眼睛正在鎖孔外麵看著他!那是雙充滿詛咒和怨恨卻沒有一絲生命色彩的眼睛!
侯風進鶻山監獄之前,有幸見到過他無法到手的“貨物”獄長。
作為一個職業賣家,侯風在這一行的聲譽無人能及。和那種從勤懇上進的愣頭青混到老江湖的傳統職業模式不同,侯風是天才型的那一類,他與生俱來的頭腦和體力,讓經驗的積累成為多餘的事情。所有圈內人士都很難想象侯風這種人做其他任何普通人的工作,他天生就是個職業殺手的料。就像在這個世界的每一種行業一樣,天才總是比勤奮更能讓人崇拜。侯風想象力豐富的大腦決定了他辦事的手段高效而多樣,花樣繁複,讓所有的買家,尤其是希望他承辦複仇業務的買家們都心曠神怡,在壓抑住自己心裏的恐懼時連歎物超所值。同時,這樣的做法卻可以輕易地讓每一個企圖捕捉他的警察誤入歧途,去尋找一個他們怎麼也找不出行蹤的變態殺人狂。當然,他的本事並不僅僅如此,在他看來,逃脫追捕和追捕獵物——業內稱呼為“貨”,並不很困難。
侯風善於自我總結,他認為這是好事,所以他的言行越來越和大家的想象符合,以至於到後來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故意裝成那樣,還是他本來就那麼變態。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管怎麼樣,侯風聲名鵲起,開價越來越高,卻總也不愁沒人找上門來。而他也總能讓對方如願以償,並心甘情願地將錢交給他,以至於讓他想過的無數種對付企圖賴賬的人的手段無法實施,讓他頗為懊惱。有閑暇的時候,他也曾經懷疑過,那些人那麼順利痛快地交錢,也許與他極端殘暴的行為和極端詭異的行蹤很有關係。他自己也承認,那是很有威懾力的。但是這樣做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那麼多。他閑暇的時間很少,總是接一個又一個的訂單,沒有時間去證實自己這個懷疑的對錯。
一次,他接到一個訂單,訂單的貨物資料極少,除了一張遠遠的側麵照片,便是一個“陳”字的姓寫在照片背後——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沒有行蹤,沒有住址,沒有年齡,沒有周圍人的資料,甚至沒有清晰的正麵五官,除了知道他是在國內,其他一無所知。訂單要的是這個人的喉關節,這在其他人看來根本不可能完成,侯風卻接了。他找到了那個人,他跟上了那個人,他幾乎得手。
但是他畢竟沒有。
他不僅沒有得手,而且還被對方察覺。他反被他跟上,他幾乎反被他得手。對方的手法熟練,行為詭秘,分明是個行家。侯風很快明白,對方也是一個賣家,和他一樣的賣家。隻不過不同的是,對方並不出名,並不像他那樣澤被四方,威名顯赫。侯風從來不知道,業內還有這樣和他不相上下的高手。在西北荒涼的戈壁上,跟蹤與被跟蹤,殺與被殺,驚險與懸念,在無人知曉、除了日月星辰冷冷地注視下連連上演。
開始,侯風覺得很刺激,是對方將他引入了戈壁。通常情況下,被追殺的貨會選擇人口稠密的地方,比如大城市,這樣容易隱藏自己,但是對方沒有,因為對方也想殺他。在這種情況下,人口稠密反而會加大自己發現目標的難度,於是對方選擇了荒野。目標隻有一個,要麼活,要麼死,簡單得多。對方的主動選擇讓侯風知道,盡管對方也很強,但事實上不如他。
無數次,侯風眼看就要得手,但對方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並給自己造成相當的威脅,讓自己也差點丟了性命。逐漸的,侯風厭倦了這個遊戲。有好幾次,他都想一走了之,讓這個該死的戈壁生存課程見鬼去,回去一刀宰了那個下單的混蛋,封住他的口。這樣他的名聲還在,他還是最強的,他還能風光無限地輝煌下去。
但是他知道,這不過是想想罷了。對方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對方隻差自己毫厘之間,一旦自己退縮,就再沒有足夠的氣勢壓倒他,自己就隻能逃命,最後任人宰割。
所以他得堅持下去。
慢慢地,侯風得知這片戈壁的深處有一所監獄的存在,因為他無數次發現有看守押著背負著食物、飲水和其他補給的囚犯經過。補給當然變成了他的,而且他很快發現,那個隻比他差一點,卻怎麼也打不敗的對手也在幹同樣的事情。他從一個臨死的看守嘴裏得知,那所監獄叫:鶻山監獄。
但是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忽然之間,在接連幾次補給被自己劫了之後,再也沒有看守押著囚犯去外麵采納,這是個嚴重的問題。侯風知道,對手也麵臨同樣的麻煩。他等著對方先動。後發製人,是他一貫的原則。
然後,那對手就不見了。侯風當然知道對方應該去了什麼地方,他在戈壁外麵的小鎮整整守株待兔半年,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想出來的願望。侯風知道對手不一般,於是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手仿佛是在監獄裏等待著他的出現,並歡迎他的到來,他毫不防備地對自己推心置腹。侯風記得當時自己完全可以幹掉他,並割下他的喉頭回去,但他沒有。因為對方那身綠色的製服。
那是獄長。
侯風不知道他憑什麼弄到獄長的身份並讓所有的看守和囚犯都接受,侯風隻知道他絕對是個冒牌貨。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綠色的製服可以調集大量的人手對付自己,一旦被堵在監獄外麵,便也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