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相信我也這樣認為?”侯風笑著拿出槍套在食指上擺弄幾下,又從牆角取下一盞油燈,跟著烏鴉進入地道。他不願意讓獄長認為他害怕同時對付一前一後兩個大有問題的囚犯和看守。另一方麵,獄長安排自己在他在前麵,無形中是承認了自己比他強。他樂於聽見這樣的承認。
馬宣也跟了進去,曾通看著獄長,獄長看出了他的不安,衝他一笑:“別擔心,有我在後麵。咱們走吧,我斷後。”
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就在獄長準備跨進黑暗的地道的時候,有看守猛烈地推動拍打著廚房的門。他們不知道,那扇門已經被封死了。
“誰?誰在裏麵?”“失火了!先去救火!是獄長的房間!”
看守們慌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獄長的嘴角不為人知地向後扯了下,跨進地道。
雖然自己不願意承認,但是從心底裏,侯風還是願意相信獄長的安排。盡管前麵有烏鴉,後麵有馬宣,盡管除了手裏的油燈所能照射到的幾尺地之內,地洞裏一片漆黑,但是侯風卻絲毫不放在心上。烏鴉根本手無縛雞之力,而馬宣雖然孔武有力,卻仍然不是他侯風的對手。相比之下,其實烏鴉還要有威脅得多。當然,馬宣不會這麼看,他侯風一連串在馬宣麵前的表演,已經讓這個沒事就毒打他的看守認定侯風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
侯風靜靜地跟著前麵的烏鴉,事實上,五個人都在這一時刻選擇了一聲不吭。沒有人願意說話,壓抑的氣氛從眾人的心中流出,漸漸擴散開來,逐漸充滿了整個黑暗的地洞。走了一程,前麵忽然出現一條岔路。
侯風一把抓住烏鴉:“這算什麼?”他指著岔路。
“死路。”烏鴉回頭道,他越過侯風的肩膀,看見跟上來的馬宣,馬宣後麵的曾通也露了個頭。“開地洞的弟兄選錯了方向,結果開挖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發現,隻好在這裏重新挖過。我們沒有指南針。”他繼續解釋道。
侯風點點頭,放開烏鴉,眾人繼續前行。逐漸地,侯風開始焦躁起來。體格魁梧的他半蹲著在黑暗的地洞裏前行要比其餘的四人辛苦得多。侯風雖然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是現在在這裏,能做的事情卻非常之少。他的思維運轉起來,究竟什麼時候解決和獄長之間的問題呢?獄長說的解決完這裏的一切之後的安排很有道理,但是侯風不喜歡被別人安排時間,畢竟,從來都是他安排別人的,何況他們還是不死不休的對手。
現在動手嗎?那不可能,中間隔著馬宣和曾通,獄長隨時都有可能讓這兩個家夥做肉盾,然後返身回到廚房裏打開門讓看守們衝進來。侯風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焦慮,在這個站不直腰的地洞裏,他的行動速度其實是不如獄長的。他開始有點後悔讓自己走在前麵而獄長斷後,因為,如果他是獄長,他一定會在這個有利自己的地方選擇有所行動。
隻是,獄長會怎麼行動呢?
另一方麵,現在暫時和獄長是同盟關係,因為有第三股勢力這個共同的敵人。可是,這個敵人什麼時候消失?或者說,他侯風要在什麼時候戳穿整個陰謀又同時最有殺掉獄長的把握?即便是侯風,也頗拿不定主意。現在的關鍵問題有幾個,可是這些似乎不是馬上就能得出答案的。
侯風忽然想到,有沒有可能獄長已經知道了答案,現在要做的一切隻不過是在為幹掉他侯某人而演的一出戲?畢竟,獄長比自己早來這裏半年,既然自己第一次看見烏鴉也知道烏鴉滿嘴放屁,沒道理獄長不知道。
但侯風很快否定掉這個假設,因為他相信,他比獄長強。
油燈跳動了一下,漸漸黯淡了下來,侯風罵了句娘。
烏鴉回過身來:“怎麼?”
“快沒油了,還有多遠?”
“還……沒走到一半。”烏鴉無法抑製心裏對侯風的畏懼,忐忑不安地說出這句話,就捂著手觀察著侯風的表情。但是他很快知道自己錯了,因為侯風正瞪著他。
“瞅個雞巴,那還不快走!”侯風順勢用手裏的槍敲了一下烏鴉的頭,烏鴉一個踉蹌,已經止血的手似乎又開始痛起來。
油燈越來越暗,侯風焦躁地看著油燈,裏麵的油已經見了底,火苗已經是純粹在燃燒燈芯,隨時都可能熄滅。侯風將油燈朝前麵扔了出去,一把抓住烏鴉。
“叮、叮、叮、叮……”油燈滾動幾下,應聲而滅。
眾人眼前一黑,烏鴉停住腳步,後麵的馬宣跌撞在侯風的背上。就在此時,曾通忽然驚叫一聲。
“怎麼了?”侯風吼道。
“沒、沒怎麼。”
“繼續走!”侯風的喉嚨裏嘶啞出這樣一句命令。
進入地洞之後,曾通就被不安的氣氛籠罩著。這條黑洞比他走過的任何一條甬道更加陰森黑暗,更加適合邪惡的居住。很快曾通就發現,並不是他一個人這樣想,因為所有人不說話,都不發出任何聲音來,除了偶爾侯風時不時地小聲叱喝盤問前麵帶路的烏鴉。整個地洞裏回蕩著五人的腳步聲、呼吸聲,和衣服不時磨在狹窄的洞壁上的聲音。這不僅沒有打破原有的寂靜與陰森,反而更增添了一種讓人心跳的緊張氣氛。
最讓曾通心有餘悸的是,獄長最後問的一句話。
“如果我提議大家現在就從這裏出去,有人反對嗎?”
和獄長相處半年以來,曾通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逐漸學習到了獄長的思考和行事方式。也許隻是一點皮毛,但也足夠讓他知道許多尋常不可能注意到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