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一擺手,“夠了!餘老大,幾年來派出去運糧食失蹤的人雙方都有。他們一定是都死了,不是被莽撲吞掉,就是渴死餓死,迷路死掉。他們要真的跑路成功,再犯事總會有失手的時候,那樣的話我們這裏早就會被外麵圍個水泄不通了。無端指責和懷疑隻會讓你我之間那點少得可憐的信任崩潰掉,而那種情況相信你我都不願意看到。”
餘學鈞哼了一聲,但並不表示反對意見。烏鴉道:“那麼,就按照剛才我們的約定,繼續演好這出戲,盡量讓這裏像一個正常的監獄吧。天知道這個曾通是不是外麵聽到了風聲、或者感覺到了什麼而派來探查的。”
“當然,”餘學鈞點頭道:“另一方麵,尋找老舜的遊戲,繼續進行。這兩者的結合會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嗎?”
散局後,大壯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將自己平穩地放在了炕上,閉上眼睛,心裏卻念如電轉。
不能殺掉曾通,這一點大壯同意烏鴉的判斷。如果曾通是外麵派來探查情況的,殺了他對外麵來說就是一去不複返,一定會有更多的動作。所以在曾通麵前暫時演出一場正常監獄的戲,是個比較明智的選擇。
但無論什麼戲,都不可能沒有馬腳。曾通遲早會看出端倪來,如果他是外麵特意派來的話。
那麼,這就意味著烏鴉和餘學鈞必須加快殺人的步伐,將大部分人都殺掉,最後自己和幾個心腹走出鶻山。
在最初的計劃中,烏鴉和餘學鈞一致同意不能利用手裏的槍械強行殺人。這樣引起的恐慌是沒法控製的。保不住哪個手裏有槍、心中發慌的家夥忽然想岔了,在人人自危的局麵下把兩個老大也用槍崩掉。所以才有利用傳說一個一個殺人的計劃。對於圈子外麵的人,借口是老大們在考慮一個周詳的、出去之後確保不會被鶻山同伴出賣的計劃。當初敢於對這個借口當麵提出異議的在第一時間被處理掉了,剩下的,就是老舜傳說殺人計劃中的犧牲品了。
但現在看來,也許這樣的效率太低了。五年來,還剩下差不多一百個人。而且,經過剛才的事情,大壯忽然發覺,也許兩個老大想把所有人都殺掉,甚至最後兩個老大也隻能有一個出去。
烏鴉給了他一把槍,然後把他推到了前台,和餘學鈞控製的看守隊共處。這除了捅破已經很不安定的平衡、製造新的混亂之外,不會有其他更多的作用。餘學鈞對此並不表示反對,因為餘學鈞他們盡管並非全無武裝,但在鶻山,有機會哪怕多獲得一顆子彈也是好的。
大壯將槍舉起來,槍口正對著自己的雙眼,看上去,槍眼正看著他。他清楚,自己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過是因為口風嚴,好使喚,而被烏鴉看上,由此多知道了些圈子外不知道的事情。他毫不懷疑,自己是個隨時可以成為犧牲品的角色。
一個不知所措的獄長,一把黑色的凶器,與一個在鶻山的混亂紊流中剛剛形成的漩渦中心,一個一直以來在鶻山中最大的現實,隔空對視。
殺人。需要加速地殺人。加速需要製造更多的混亂和事端。他就是那個事端。大壯很清楚,自己看不到那個傳說成為現實的那一天了。人終究是人,沒有例外,到最後都要死,而且沒有選擇餘地。那麼死在今天和死在另一天,會有不同嗎?死在地獄中,和幾十年後死在一處病榻上,會是什麼不同感受呢?他的手指慢慢摸向扳機。
他沒有留意,他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虛開了條縫。門後,一個大壯從未在鶻山中見過的人影正在黑暗中冷笑著注視著他。
(三)淩超
淩超對尋找老舜完全沒興趣。如果硬要他尋找的話,他更願意尋找一個人。一個人的屍體。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人的名字,叫伍世員。前麵的甬道並不寬,兩具屍體就在甬道盡頭的地上。淩超注視了片刻,暗弱的光線下,看清楚需要花些力氣。這兩個人生前他都認識。但現在,其中一具彎曲成一個半圓,另一具縮成一團。它們,如同一個人肉的問號,擺在甬道上。
淩超並不在意問題本身,這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麵前的場景並不能引起他絲毫的情緒波動。它們生前,其中一個竟為了在同伴麵前表現自己的權威而逼迫過他喝尿,另一個則常年扔操場上的石頭以擊中他的頭為樂。